说罢,二人并肩走出凌波亭,踏着蜿蜒的青石小径,循着那悠扬的丝竹声而去。
料峭春风卷着新泥与竹芽的清香掠过,前方竹林褪去冬意,嫩叶青翠欲滴,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在青石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竹林深处,一座飞檐凉亭若隐若现,亭中坐着几位身着华服的男女,正手持乐器,奏出那动听的丝竹之音。
亭中的几位华服男女似有所感,纷纷擡眸望去。身着鹅黄襦裙外搭浅粉披风的女子怀抱琵琶,裙裾间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朱唇含笑:“原是李公子与鹤小姐,快请入亭中来,一同赏乐。”
李景曜与鹤栖相视一笑,步入凉亭。那女子身旁,手持玉笛的男子已长身而立。此人穿着绛紫色圆领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金线流云纹,玉笛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李公子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换曲,不知二位可有钟爱的曲目?”
李景曜闻言,含笑道:“既如此,便劳烦诸位奏一曲《平沙落雁》如何?此曲意境深远,我与鹤小姐皆爱之。”
那持玉笛的男子点头笑道:“李兄果然雅趣。”
玉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亭中的乐声瞬间转变。弦音仿若雁阵冲破长空,笛声好似长风卷动沙砾,时而高亢激昂,仿佛能看见孤雁奋力振翅;时而低沉婉转,宛如倾诉着离群的哀愁,将二人带入那平沙万里的苍茫意境之中。
一曲终了,馀音袅袅,久久不散。鹤栖轻轻鼓掌,“诸位指法娴熟,如行云流水,一曲听罢,仿佛真的置身于塞外风光之中。”
那持玉笛的男子谦逊一笑,拱手道:“鹤小姐谬赞!我等不过是依曲摹景。”
这时,身着淡蓝衣衫的公子抱着古琴站起身,“常闻鹤小姐与李公子才情卓绝,今日难得相聚,二位何不亲自奏上一曲,让我等一饱耳福?”
鹤栖眸光流转,下意识看向李景曜。李景曜温和一笑,轻声道:“鹤栖小姐的琴艺,我可是钦慕已久,今日便让我等也沾沾这妙音的福气?”
鹤栖轻轻颔首,缓步走向一旁放置的古琴。那古琴木质古朴,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鹤栖小姐擅琴?”
鹤栖微微一笑,道:“略通一二,不敢言精。”言罢,她轻拨琴弦,缓缓落座。
李景曜见状,亦从旁取过一支玉箫,他轻声对鹤栖道:“我便以箫声相和,如何?”
鹤栖轻轻颔首,玉指轻搭于琴弦之上,随即缓缓拨动,琴声清越悠扬,如清泉流淌;李景曜则将玉箫置于唇边,箫声低沉婉转,似幽谷回响。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鹤栖专注的神情,将满心倾慕都融入了箫声之中。
“妙!实在是妙!”淡蓝衣衫的公子忍不住高声赞叹,目光在鹤栖与李景曜之间来回游移,“鹤栖小姐的琴音空灵澄澈,李公子的箫声醇厚悠远,二者相合,当真是天作之合!”
鹤栖轻笑道:“公子过奖了,我这琴音不过是信手而为,倒是李公子的箫声,才真正令人沉醉。”
李景曜放下玉箫,笑着说道:“鹤栖小姐太过谦虚,能与小姐合奏,实乃我之荣幸。”
“二位就别再推辞了!”衆人纷纷起哄,“既然相遇于此,不如再合奏一曲,让这竹林也多添几分雅韵!”
李景曜与鹤栖相视一笑,应允了下来。
暮色如泼墨般浸染天际,归鸟掠过竹林梢头,为白日的雅聚画上句点。鹤栖倚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指尖摩挲着玉佩上温润的纹路,神色平静。
“鹤栖小姐,夜色已深,路上恐有不便,不如我送小姐至府上吧。”李景曜的声音混着马蹄声,从车窗外轻柔传来,带着融融暖意。他勒马缓行,目光不时回望车厢,墨色大氅在晚风里轻轻扬起。
“有劳李公子了,只是不知是否会耽误公子行程?”她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羞涩。
“无妨无妨,左右无事。”李景曜的语气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不多时,柳府朱漆大门在月色下泛着微光。鹤栖轻擡皓腕,轻轻巧巧地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流转间,望向立于车旁的李景曜,眸光似水:“李公子,今日相伴游览,实乃快事一件,他日若有机缘……”
李景曜心头不禁一漾,拱手作揖,眼含笑意答道:“鹤小姐但有差遣,纵使千山万水,在下必星夜兼程。”
待大门缓缓闭合,李景曜仍立在原地,直到马蹄声渐远,才怅然离去。
屋内,月华透过窗棂洒在妆奁上,琴心小心翼翼地为鹤栖取下发饰,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姐,您今日对李公子这般和颜悦色,莫不是……”她偷瞄着镜中鹤栖的神色,手中动作不停。
鹤栖闻言,轻轻垂下眼睑,神色淡然,朱唇轻啓:“不过是一场风月雅事,各取所需罢了。”她接过帕子轻拭脸颊,语气波澜不惊。“明日还需赴白小姐之约,你且将所需物事备妥。”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