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记忆
药老不断调整药方,慕青的反应却一次比一次剧烈。
“这次应该有效。”药老将一碗漆黑的药汁递给李思锦,神色凝重,“若再无效……”
李思锦接过药碗,指尖微颤,却稳稳地送到慕青唇边:“喝下去,会好的。”
慕青看着他,轻轻点头,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起初,她只是觉得浑身发烫,随後,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她死死攥住李思锦的手,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却硬生生忍住了痛呼。
三个时辰後,她终于缓过气来,唇边溢出一丝黑血。
药老迅速诊脉,半晌,长舒一口气:“毒……解了。”
李思锦一把抱住慕青,浑身发抖:“太好了……太好了……”
嗓音沙哑:“慕青,你听到了吗?毒解了……”
慕青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我们可以……回家看孩子了。”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三日。
那日清晨,李思锦端着药进屋,发现慕青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等他。
“慕青?”他轻声唤她,却得不到回应。
她的呼吸平稳,面色甚至比往日红润,却仿佛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
药老诊脉後,脸色骤变:“不对……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只是暂时蛰伏!她如今五感封闭,是身体在自保,但若再不醒来……”
李思锦死死攥着慕青的手,声音嘶哑:“还有什麽办法?”
药老沉默良久,终于擡头:“还有一个法子,但……极为凶险。”
慕青醒来时,窗外正落着雨。
她睁开眼,目光茫然地扫过屋顶,最後落在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上——他憔悴不堪,眼下泛着青黑,却在看到她醒来的一瞬间,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慕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终于醒了!”
慕青下意识抽回手,眉头微蹙:“你是谁……我们认识?”
李思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记忆受损,是断魂散毒素侵蚀心脉所致。”药老捋着胡须,神色复杂,“能醒来已是万幸,记忆或许会慢慢恢复,又或许……永远想不起来。”
李思锦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院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上——慕青正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里有什麽值得深究的东西。
“能活着就好。”李思锦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药老,还是在说服自己。
绵绵春雨中,李思锦站在门前,慕青站在窗边。
“我们……”慕青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画着圈,“以前是怎麽认识的?”
李思锦呼吸一滞,这些日子她都闭口不谈往事,今日……
“你愿意听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半步。
“什麽都不记得的滋味不好受,”慕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而且我……确实孕育过子嗣,你是孩子的父亲,我……”
“不急。”李思锦柔声打断,“你若准备好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你原是秋水山庄的小姐,我是富贵盲眼少爷,那日也是如今的时节,你被人追杀受伤躲入我的马车,然後……”李思锦将两人的过往慢慢道来,慕青听的认真。
“我为复仇,将你充当交易品,你不恨我,反而……”那个字慕青说不出口。
“是我自己想要治眼睛,再说你也没有骗我,我的眼睛重见光明也要感谢你。”李思锦看向雨幕,“要说恨,当时也恨过你,但在谷中太痛苦了,只有你每次回来会让我想起自己是谁,就像黑暗中的一点点光亮,让我既恨你又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後来知道你的过往,又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便……”
慕青瞧着他的侧脸,“要是你的眼睛没好,那你和我还有後面的故事吗?”
“我不知道。”李思锦诚实回道,“但人生没有如果,你我之间许是注定有缘有份。”
“你……”慕青吞下了话,也转头看起了雨。关于初见,有些话不必再问出口。
暮色染红窗纸时,李思锦摘了片树叶,清越的曲调从他唇间流淌而出,是慕青孕期常哼的江南童谣。屋内,正在研磨药粉的慕青突然一怔。
曲声戛然而止时,她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门边。李思锦擡头望来,眼中映着暮光:“这首曲子……”
“很熟悉。”慕青声音闷闷的,“但我想不起来。”
“没关系,”树叶在李思锦指间转动,“我们有的是时间。”
慕青在溪边浣衣,李思锦端着一碗野果走来,红艳艳的果子上还沾着水珠。
“尝尝?”他递过一颗红艳欲滴的山莓,“今年的第一茬。”
慕青迟疑地伸手,指尖触及果实的刹那,某个画面突然闪现。
“你……这里是不是应该有条狗?”
“你想起来了?!”李思锦声音发颤。
“只是……”慕青困惑地皱眉,“一个很模糊的影子。”
“它叫阿念,是你救回来的小黄狗,现在它在府中。”李思锦期待的看着她,慕青却没有更多的反应。他深吸了口气,笑着道,“没关系,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