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把伊丽莎白吼得一愣,在她印象里,金元苍从来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从来不会忤逆她。
伊丽莎白一下子失了语,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为什麽会考不上教科院丶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为什麽会干这种勾当……
伊丽莎白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後轻声说:“你不是我的女儿。”
金元苍的眼泪忽地流下来,她为这个家牺牲得最多,到头来只得到这麽一句话。她抓紧面前的铁栏杆,歇斯底里地吼:“你以为我想当你的女儿吗?!”
泪水糊了金元苍满面,伊丽莎白离去的背影变得模糊不清,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宛若将死之人最後的悲鸣:“我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些日子阳光好,金书衡常把伊丽莎白推出来晒太阳。
她这些天精神了许多,常和金书衡依偎在一起读古典诗。这种惬意的时光让他们俩都不由自主地想起还在上学的日子。记忆中教科院的天空总是像蓝得满溢的海。
“我感觉我快好了。”伊丽莎白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说着。
“我也这麽想。”金书衡把伊丽莎白冰冷的手捏在掌心。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伊丽莎白的日子不多了,这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果不其然,伊丽莎白在看完金元苍後就彻底病倒了。
临终前她躺在床上只剩满心的懊悔,她不该对金元苍说那麽决绝的话,那是她的亲女儿啊……她呓语般一遍遍地喊着“元元”。
三个孩子只有萝拉回来了,她趴在伊丽莎白的床边泣不成声。
伊丽莎白的呼唤突然停止,她问萝拉:“你登神了……对吗?太阳神托纳蒂乌,那是你的神名,对吗?”
热风把窗子吹得“吱呀吱呀”地作响,太阳光挤过每一个缝隙,像要晒干这家人的眼泪。
“我成神了……妈妈……我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明……等……等圣城的宫殿修好……我就把你们……接到……圣城……”
“好……好……”伊丽莎白的眼泪浸湿了枕头,“我把你爹的圣器继承给你……从今以後……护法会不能再……制约你……分……毫……”
在令人窒息的热浪中,萝拉帮伊丽莎白合上眼。
伊丽莎白不知道,神明无法接受圣器的继承。
查理和萝拉同心同魂,他能感知到萝拉继承了圣器,便知道伊丽莎白已经去世了。
静谧到耳朵里传来海啸的陵墓中,查理揽着面前的金天平悄无声息地落泪,眼泪落在天平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马克上校轻轻把手搭在查理的肩膀上为他默哀。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能感受到查理的悲痛,为查理哀悼着。
蓄着泪水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
查理和马克上校一下子愣住了。
金天平的另一端放着一根洁白的羽毛,查理和马克上校拼尽全力也没法把羽毛拿下来。他们把重剑丶铠甲全放到天平上,居然都无法重过这根羽毛。
“眼泪居然比我们的剑还更有重量吗?”马克少校日有所思地说,“如果天平完全倾斜,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马克上校的声音戛然而止,变为夹杂着恐慌的颤抖着的声音:“查理……?”
作为远征军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把狭小的空神陵墓围剿得水泄不通,视神经断裂发出“啵”的一声,查理被爆开的血涂满了半张脸,冷白的手上半握着一颗裹满血的眼珠。
“你……你疯了……!”
查理听不见一般,把眼珠放到天平上,天平剧烈地倾斜,古老的大门仿佛在发出沉重的悲鸣,外面的光一点点地从大门一点点扩大的缝隙一股脑地涌进来。
“走吧……上校……”查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把死亡抚恤金……给我的两个姐姐……让她们……买两件……漂亮衣裳……”
查理的视野变得暗淡,他看见麦克和伊丽莎白在一片花海里沐浴着暖阳和春风,他们在没有贫穷和疾病的极乐世界里尽情地起舞,在《欢乐颂》中跳着华尔兹……
“神啊……”一辈子不信神的老马克虔诚地跪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向哪位神明许愿,他不知道赫菲斯托斯已经退位丶不知道新神已然诞生……他在呜咽中断断续续地许着愿,“我以护法之名祈求您的降临……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我仁慈的主啊……”
大门完全打开,随太阳光一同降临的是一位橘发金眸的神明,他用悲悯的声音道:“应汝所求。”
祂轻轻抚过查理满是鲜血的眼眶,温热的暖流抚平了所有疼痛,与此同时,查理的眼前明亮起来,他感受到他的眼眶里生长出一只新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神明。
“维克多……陛下……”
托纳蒂乌笑了笑,拭去查理脸上的血迹:“真是见外的称呼呢,查理哥哥。”
托纳蒂乌朝马克点点头:“辛苦了,马克上校,去圣城好好休息几天吧。”
“陛下仁慈……”马克话音未落,便被托纳蒂乌传送去了圣城。
托纳蒂乌拉起查理:“师姐在等你回家。”
查理面前突然出现无数符文,这些符文一点点渗透进查理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冥冥中读懂了这些文字。
“空神神谕啊……”托纳蒂乌扶住有些站不稳的查理,“神谕上说了什麽?”
“有了生命……空间才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