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完全无法忽视身体的剧烈反应,肺和心脏的器官反应最为强烈,像有什么铁箍在禁锢内脏,胸腔被挤压地厉害,空气稀薄到让人没办法继续呼吸。
那些从文件袋里散落的,全是偷拍照片,而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只有他一个人。
云筝一脸骇然,呼吸几乎屏住,雾色的眼眸圆瞪,瞳孔剧烈收缩,见鬼似地盯着地板上散落的照片。
回宿舍的林荫道、和室友聚餐的火锅店、教室靠前排的座位、图书馆二楼的角落……
各个场景变幻,每一张照片都能精准捕捉到他在大学的日常轨迹。
就像不论他在哪里,自己一举一动,和谁接触交流,附近始终有双眼睛,把他生活的每个片段实时传送回那个远在燕京的人手中。
云筝指尖捏着一张在图书馆的照片,距离极近,就在他对面的座位上,甚至能清晰地拍到他在复习《统计物理学》。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但从照片里自己穿着毛衣,大约是在去年秋季,他低头学习地入神。
云筝脑子早就混乱,他甚至没办法迅速思考傅斯聿收集这种照片的原因。
他怎么会有这种近似变态的喜好?他怎么会有自己大量在学校的照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徒然暴起,他咽了咽唾沫,试图恢复镇定,冷静地查看一张张关于他的偷拍。
百余张相片,因为他打散了顺序,只能大致分辨出其中有春夏秋冬,从大一到大二。
云筝发了很久的呆,才恍然意识到一个认知,他一直以为两人没联系的、绝交的一年多,傅斯聿让人跟踪他偷拍他……
这种诡吊的行为真的和一个人如初一辙。
那个叫S的跟踪变态……他当时也偷拍了一堆照片,还专门寄来宿舍。
不可能!
云筝脑子里某根弦突然“啪”地一下崩断,一股寒气从脚心窜至天灵盖。
相似度太高,云筝脑子一瞬间疼得厉害,他完全没办法把两个人关联起来,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两个人相似度真的很高。
云筝去年被跟踪威胁的事闹得太大,甚至报警惊动了校领导,但最后却不了了之,有知情人隐晦透露,那人背景太深,就算找到了,他们也没办法。
这消息当时把云筝一寝室人气得半死,他们正是少年心气最强的时候,愤怒地把S寄来的“罪证”保留下来,势必要找到他再暴揍一顿!
照片因为指尖松懈轻飘飘掉落,恰好翻了个面,空白的。
正是这空白的背面,他突然记起来,那个叫S的跟踪变态最喜欢在背面留些叫人恶心又头皮发麻的话!
云筝一连翻了三四张,背面无一例外干干净净,悬着的心自顾自稳了稳。
他就知道,傅斯聿不会是那种人的,最多只是因为两个人不见面,让人拍个照片罢了。
云筝心情低丧,明明在室内,头顶却像乌云笼罩,开始不由自主替傅斯聿找理由。
毕竟傅斯聿一直都把自己当弟弟的,就算这回见面,傅斯聿心声下流低俗,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对自己的性幻想。
但是斯聿哥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云筝眼睛连同鼻子一齐袭来酸涩,他随手又翻了张趴在教室睡觉的照片,压在桌面的书封是橙色的,估计是某节思政课补觉,睡相看起来又呆又傻。
他习惯性翻看背面,但是这次,背面不是空白,写着一行字,潦草又力透纸背——
宝宝怎么睡得这么可爱,粉色的嘴巴张开的好漂亮,能放哥哥的**进去吗?
地动山摇,云筝整个世界观遽然崩塌,刺激性的话语写在他的照片上,映在眼底,几乎要叫人瞎掉。
云筝皮肤下的血液飞速滚烫,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自己的高温烧死,明明全身热得发烫,额头乃至全身都禁不住地冒冷汗。
书房没开灯,光线偏暗,四周沉寂,云筝四肢发麻几乎失去应有的知觉,心脏起伏剧烈,像要跳破胸腔。
云筝试图强行从巨大的恐慌无措和惊悚震撼中跳出,理性想分析现在的情况,但是血液飞快倒流的速度几乎要将他的脑子击穿。
怎么办,怎么会。
傅斯聿怎么会是S,S怎么会和傅斯聿有关联,为什么要这么做,云筝一时间天旋地转,眼睛阵阵发白,薄薄的白雾,此刻又浓又稠,几乎要完全蒙蔽遮盖眼睛。
骤然失明的恐慌和害怕猛然笼罩云筝,他努力闭眼,又慌张睁开,冰冰凉凉的湿润从眼角滑过,抬手一抹,整张脸都是湿的。
泪珠顺着红肿的杏眼顺着脸颊向下滚落,再“啪”地一下,溅在照片上-
云筝用了五分钟把所有照片收拾规整放进抽屉,看起来像没动过一样。
手机早已经开机,还剩下一半的电量。他忽略密密麻麻跳出的未读消息和电话,点开相机,对准牛皮纸袋拍了一张照片。
他有东西需要确认,做最后的确认。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云筝甚至没多少缓冲的时间。
失望、难受、愤怒、背叛,种种情绪尽数滋生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要走,他要离开。
这是云筝遇到伤害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反应,一年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云筝不是娇养出来的小孩,再痛苦的经历他都早已有应对的经验,没关系的,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