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大人各有各的忙法,小孩跑到河边玩,抓鱼摸虾。地主家的小少爷也在其中,他姐姐高天阔胆子最大,见到何贵芳也不怕,问她来河边做啥。
别的小孩都怕何贵芳,一溜烟躲远,又对她好奇,藏起来悄悄打量她。
何贵芳和颜悦色地晃了晃鱼竿,她是认识高天阔的,轻声说:“这几天离你爷爷远点。”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凑到他跟前。”高天阔眨眨眼,“因为他中邪了吗?”
何贵芳点头。
中邪的人是怎样的?高天阔回家偷看爷爷,感觉他比平时阴沉了点,躲在屋里,好像不敢见太阳。她便偷偷拿了母亲的铜镜,把阳光照进屋里,晃了爷爷的眼睛。
“谁!”爷爷捂住一双眼睛,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嘻嘻。”
高天阔吐吐舌头,拿着镜子逃走。
堵门索赔的张二狗亲人被家丁赶走,尸体无人在意。
到了下午,在城里读书的高家少爷回来,知晓老爷打死人,要管家息事宁人:“我是童生,要考秀才的,家里可不能摊上官司,平白坏了我的名声。”
他爹是矮子,他也不高。
倒是女儿高天阔个高,但女儿个高难嫁人。
高少爷去见老爷,说:“等我考上秀才,我们高家就不用给官府交田税!爹,读书费钱,我钱不多了,你给我一百两。”
“没钱!”
“爹,我保证这次考中秀才!”
老爷闭上眼睛,不理会他。
少爷还想劝他给钱,老夫人拉走少爷,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催道:“快快回县里,带上你媳妇和孩子,你爹身子不太好!”
区区二十两,哪能满足少爷的胃口?
少爷非得让老爷拿出一百两银子,老爷不肯,他宿在家中,要磨得老爷同意。
对高天阔来说,爹和爷爷一样,也是不喜欢她的。
娘怀着她那会儿,大家都说她是个男孩,爹才给她取名高天阔,族谱都提前上了。
她生出来却是女孩,爹气得立刻去县城读书。
但她娘喜欢她,她是娘唯一的孩子。
高天阔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换衣服,爷爷骂过她败家。
因为烧热水费柴,澡豆要花钱,衣服经常洗容易破。高天阔只得少用澡豆,少弄脏衣服,澡一定要洗,不然她会觉得身上痒痒的,像有虫子爬。
今天洗完澡,她拿起衣服穿,才发现衣服是弟弟的,不由得叫道:“娘,衣服拿错了。”
娘拿来衣服给她换,问女仆为何衣服拿错。
女仆道:“老夫人吩咐的,小姐和小少爷换衣服穿。”
高天阔看向女仆。
娘皱起眉,说:“去借两套女孩穿的旧衣,给小姐和小少爷换上。”
夜里,娘给枕头穿高天阔的衣服。
她睁着眼睛,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做。她晚上是躲在柜子里睡觉的,娘叮嘱她:“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叫喊,谁唤你都不要应。”
“晓得。”高天阔乖乖点头。
娘把柜门关上。
柜门有镂空的花纹,高天阔凑近前。
娘打着灯笼走了,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打哈欠,一觉睡到天明,被娘打开柜门叫醒。
“娘,你的眼睛里怎么有血丝?”
“昨夜睡不好……”娘紧紧地抱着她,像抱着唯一的宝贝,“天阔,娘只剩下你了,我们回你姥姥家,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