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青被拐时太小,根本不知道家乡叫什么名,在什么地方。她只记得娘姓周,自己小名阿青,家里有仆人,有花园,娘喜欢照顾花草。
惠卫县没有姓周的大户,也没听说哪家大户丢了女儿,她应该是外地人。
前些年,她找赵木匠夫妻打听人牙子身份,他们守口如瓶,一个有用的字也不肯告诉她。
将赵家藏起来的文书一一看过,周阿青失望地说:“没找到线索,哪有人牙子卖人还写文书作罪证的?”
何贵芳接过文书细看,个中内容确实与周阿青无关,心情也沉重起来。她轻轻拍着周阿青的后背,安慰道:“线索也许在别处,若是一直找不到,求娘娘开恩,或许……”
“我求过了,娘娘也没办法。”
“娘娘神通广大,只是暂时没办法,以后未必。”
“但愿吧。”
周阿青回想着母亲的面容、家的模样,奈何记忆模糊不清,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如果赵木匠夫妻肯说人牙子是谁就好了,可惜他们全被老虎吃掉,做了鬼,变得比生前更歹毒邪恶,更难交流。但他们万一肯说呢?
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周阿青拉住何贵芳的手,急切道:“吃过饭我们就上山!找老虎和伥鬼!”
饭菜做得丰盛,米饭松软可口,猪肉炒得香喷喷,冬瓜豆腐汤甚得何贵芳心意。
然而同桌吃饭的是男人,这个唤作陈老爷,占了大枣村大部分田地,那个谁跟陈老爷沾亲带故,家里五个儿子非常团结……
做饭的女人没有资格陪神巫吃饭。
她们支了一张小桌子,凳子椅子都凑不够,需端起碗筷站着吃。
对赵婶来说,站着吃并无不妥。只是,她请来的神巫,被别人抢去接待,连那满脸麻子的丑男人都能凑上去说话,自己忙前忙后却不能上桌,心里难免不舒服。
男人在饭桌说话,唾沫飞溅,何贵芳越听越烦。她用手肘碰了碰埋头吃饭的周阿青,端起饭碗来到小桌,把椅子也搬来,耳根子一下子清净许多。
周阿青见状,不声不响地把饭碗和椅子搬去,饭桌上的饭菜也搬到小桌子。
神巫走了,男人们傻眼了,话讲不下去,神色尴尬。
赵婶不禁露出笑容。
很快,她把笑容收起,怕被人看到,背后说闲话。
女人们受宠若惊,眼睛往大桌子上瞟去,等待男人吩咐。
“我吃饭不喜欢说话。”何贵芳淡淡地开口,“我是女人,更习惯和女人相处。”
她看向男人们,下令道:“去搬几张凳子过来。让做饭的人站着吃饭,成何体统?”
陈老爷是不可能亲自干活的,给赵婶她男人使眼色。
赵麻子急忙起身:“我找邻居借几张凳子。”瞪了一眼赵婶,“愣着干嘛?一起去借!”
于是吃饭的女人都有了凳子坐,男人们还要使唤女人去做两个菜——
他们桌子上没菜了,若是把神巫面前的菜端走,会得罪神巫。
都怪周阿青,嘴馋还不会看人脸色。
神巫同样不会看脸色,不会做人,真不知道山神娘娘干嘛青睐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女人。
何贵芳却对同桌的女人说:“吃完再去做饭,一时半会的,饿不死人。”
女人犹豫。
她是听神巫的还是听男人的?
何贵芳立刻看向男人们。
陈老爷会意,讪笑道:“你们先吃,我们不饿。”
人情世故属实麻烦,何贵芳后悔来大枣村吃饭了,虽然她做饭不怎么好吃,但她在家里吃饭没那么多糟心事。
吃饱后,她放下碗筷,对陈老爷说道:“叫一些胆子大的人来,我们上山找老虎。”
老虎会吃人,赵有田一家被吃了,大枣村早就传遍了。谁敢上山找老虎?大家都怕被老虎一口吞了,竟没有人站出来,都盼着神巫和周阿青两人上山把老虎解决了。
“没有人帮忙?”何贵芳环视村人,“闹老虎的是你们村,你们不想把山上的老虎找出来赶走?我和阿青两个人上山也可以,但我们未必能找到老虎,太阳下山了我们要回家的。”
“老、老虎吃人啊!”赵婶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