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麻意、微微的痒意,还有一线后怕,俱都顺着掌心,攀至他的心间。
他看不见谈思琅藏在盖头之下的脸,却能靠着忽而紧绷又忽而软下去的红绸察觉到她起伏的心绪。
不多时,二人行至前厅。
谈尚书与陈清于坐在上首受了二人的礼。
陈清于忍着眼中的酸意叮嘱了许多。
乐呵了许久的谈尚书也终于生出了几分对女儿出嫁的不舍。
他的小女儿自幼便粉妆玉琢、乖觉可爱,曾经,他也会抱着她,在谈府的院子里闲逛赏花。那时候三娘最喜欢院中映月池里的锦鲤,每每路过映月池,总是要挥舞手臂。
后来女儿年岁大了,他的公事也愈发繁忙,父女之间的感情才渐渐淡了。
“往后,便拜托谢大人了。”
谢璟郑重其事地承诺:“某自当珍之重之。”
傧导高声唱道:“吉时到——”
喜娘也念起了贺词。
谈家大郎谈怀绩蹲下身去,背起幼妹,往府外的彩舆处行去。
闻着风中的花香,谈思琅靠在哥哥宽广的肩上,吸了吸鼻子。
她想回头,想再看看父母、也再看看尚书府中的一草一木。
喜娘若有所感,低声道:“新娘子今日可不能回头。”
谈思琅瘪了瘪嘴。
为什么新嫁娘不可以回头看呢。
这些规矩真是莫名其妙。
槐序宽慰道:“尚书府和谢府隔得不远,往后姑娘若是想家了,回来便是。”
谈思琅抿着唇,不答话。
她有些遗憾,前厅到府门的路竟然那样短。
谈怀绩扶着谈思琅上了彩舆。
谢璟翻身上马,在彩舆一侧,静候吉时。
却听得傧导再次高声道:“吉时已至——”
“起轿——”
喧嚣的锣鼓声与乐声在此刻响起。
谢璟稍稍侧过身去,看向身旁的彩舆。
眼中是势在必得的执拗。
他娶她的手段并不光彩。
隔着绣有“禧”字的大红轿帷,谢璟沉声唤道:“思琅。”
不是谈三小姐、不是谈三娘,只是思琅。
彩舆之中的谈思琅心间一颤。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谢璟的声音。
此间太过喧闹,又隔着厚厚的轿帷,她其实听得不甚真切。
但正是这般不甚真切、带着一丝闷的声音,反而更像一片羽毛,挠得她手心浸出一层薄薄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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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舆在燕京城中绕了大半圈。
随行的侍女随从们在热闹的鼓乐声中撒出一把又一把的喜糖,换来了一句又一句的祝福话。
从节庆到生辰,再到受赏升迁,谢璟听过许多祝福。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客套的假意。
在他看来,若是这些话能当真,那人世间便不会有遗憾了。
但今时今日,听着这些为了喜糖而围过来的陌生人祝福他与他钦慕之人人长长久久、恩爱白头。
他却头一回当了真。
分明都是套话。
行至仁安坊时,漫天已泛起青莲色。
有人扶着谈思琅下了彩舆。
那力道不似青阳,亦不似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