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难听,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夙岚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依旧好脾气地道:“我倒是想要,可惜这孩子与你一样是个金灵根,只能忍痛割爱了。”
“哼。”
百里仟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讽,显然不买夙岚的账,“即便是个木灵根你便要收么?你可知对方性格如何,品行又如何,背着你的时候是否在想些邪门邪道之事?我仙玉宗虽然没落,但昔日戒律规训依然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百里!”
夙岚一声喝止,显然认为对方有些过分了,“这是你作为副掌门对一个刚进宗门的孩子该说的话吗!”
二人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付梢瑞干咳了几声,在旁边弱弱道:“……那、那我走?”
大师兄莫羡宇虽然没有说话,但默默伸手将付梢瑞拉在身后,遮住了一大半。
纵然初次见面,纵然二人还算不上熟,但这明显的维护让他有些愣神。
“百里说胡话,你也说胡话么?”夙岚柔和下来,道:“他只是过分慎重,并非故意针对你。”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打圆场,付梢瑞挠了挠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这么些年再怎么倒霉不也熬过来了,如果有谁像他一样被狗追咬十多年,那么大罗神仙都能看得开,百里仟山这点不痛不痒,算不得什么。
百里仟山开始以为他是嘴硬,结果发现这人果真没有半点难堪、羞耻、无地自容等负面情绪,不禁皱起了眉头,重新将其审视了一番。
许久,他才开口:“……你说,你是金灵根?”
他盯的是付梢瑞,这个问题自然也得本人亲自回答。
顾不得心虚,付梢瑞挺了挺胸膛,不卑不亢地说了声“是”。
“嗯。”
百里仟山淡淡道,“既如此,便拿出你的实力朝我出手,让我看看你的上限与决心。”
付梢瑞:“?”
“这会不会太为难……”
夙岚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百里仟山打断:“怎么,便是测试一下也不行?别说曾经,便是羡宇、小月进宗时不也有此一遭?”
这是实话,也是百里仟山的让步,夙岚不再阻拦,只好对付梢瑞道:“便依副掌门所言,勉力一试吧。”
三名弟子闻言,默默退至一边,只留下付梢瑞立在原地,风中凌乱!
天塌了啊!
勉力什么试什么,他一个不会灵力的杂灵根,怎么出手啊?!!!
被这么多双眼睛投以注目,付梢瑞头皮都在发麻,不管内心多么天崩地裂,不管此刻的他多么想要咆哮,付梢瑞还是缓缓地,机械地松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哦,这次不是撒尿,是他把岁煋沉系得太紧了,掏不出来!
“煋沉,煋沉你快醒醒啊煋沉!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付梢瑞心急火燎,唇干舌燥,崩溃又无助地拍打着剑柄:“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来救救我啊!”
然而,剑丁点反应也无,以至于让他产生出了一种错觉,这个剑从来都是不会说话的,所有的所有,都是他穷困潦倒、孤独惨死前的幻想!
这么多人盯着,付梢瑞没敢说得太大声,以至于在旁人眼里,他低头跟裤-裆说话……看岔了,也可能是腰侧。
不管哪里,他低头说话的举动都很莫名其妙!
百里仟山不耐道:“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开打前还要念咒,不是给对手可乘之机?要是真枪实剑的操练,你早被人给打死了!”
打不打死付梢瑞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一会儿真要死了!
既然横竖都是寄,那就开摆!
短短几秒,付梢瑞迅速破罐破摔,紧绷的背脊突然一下就松懈下来。
以为是看开了,实则真没招了。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掏了半天,结果就掏出了一把剑,不免很是沉默。
好破烂的一把剑……
剑身早已被暗红厚重的锈迹吞噬,刃口布满钝拙的残缺,看不出任何光泽,但在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被他牢牢抓在手心。
其实场面整体有点滑稽,但看到付梢瑞后,没人想笑。
风掀起少年的衣角,吹乱他墨色的发,几缕额发拂过高挺的鼻梁,露出那双寒星碎玉般的眸子,他沉静的目光低垂,专注地落在手中这柄腐朽的铁器上,摩挲着那块没有亮起的符号,再深深嵌进掌心。
剑是死的、锈的、钝的,可握剑的少年却像一柄正在磨砺自身锋芒的刃,正在无声地成长。
百里仟山在看到那把烂剑的时候就已不再说话,他的神情忽而变得极其复杂,明明目光落在付梢瑞的身上,像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绢,直直望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