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才明白。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下铺传来乔菲菲含混的梦呓,砸吧着嘴,像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对床的宋伊翻了个身,呼吸平稳,继续睡得安稳。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唯有她的世界,兵荒马乱。
下午的专业课教室,弥漫着一股被阳光烘烤过的、陈旧的木头气味。
林晚晚把自己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身体的影子被窗外斜射进来的光线拉得很长,很孤单。
噩梦的余威还未散尽。
那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男士香水味,仿佛还在她的鼻腔里作祟。
身上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也像是被唤醒了记忆,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她将自己深深埋进宽大的卫衣里,试图用衣物的包裹,来获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可怜的安全感。
讲台上,站着一个头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教授。
他叫张敬,是导演系里最受学生敬畏的老师,传闻他在业内有着极广的人脉,也曾是获奖无数的大导演。
张敬没有拿教案。
他双手撑在讲台上,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台下这些年轻而躁动的脸庞。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最近都在忙着跑剧组,递简历,参加各种各样的试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前排有几个学生不自然地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会批评你们。”
张敬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显得有几分慈祥。
“追逐机会,是好事。”
“但我也要告诉你们,这个行业,最不缺的就是失败。”
“你们会被拒绝,会被否定,会被人当着面说你一文不值。”
“你们精心打磨的剧本,会被投资方看也不看就扔进碎纸机。”
“你们引以为傲的表演,在真正的导演眼里,可能就是一场不入流的笑话。”
他的话很现实,也很残忍。
教室里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氛,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林晚晚缓缓抬起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个老人身上。
她听着那些关于“失败”与“否定”的论调,心里那根因为噩梦而紧绷到极致的弦,竟然奇异地松动了一丝。
对。
失败就好。
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失败,顺顺利利地被淘汰,就是她眼下最大的成功。
“所以,失败了,不要紧。”
张敬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记温和的重锤,轻轻敲在了林晚晚的心上。
“被拒绝了,也别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