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
谢玖的眸光很静,像破晓时分的天幕。
姜娆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死了。
她不傻,心知自己多半听了不该听的,也看了不该看的,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和一种“我绝不会多管闲事说出去”的投诚之意。
求救声刚要出口,就被她窝囊地咽了回去。
没办法,好女不吃眼前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谢玖的情况听上去就很复杂,即便她只听懂了极少部分的只言片语。
一想到先前所见画面,她甚至还下意识抱住了自己脑袋。从小猫揉胸变成了小猫抱头。
也是伴随她的姿势变化,谢玖眉宇轻拧,隐隐回想起先前那仓促一拍似乎手感不对。
软。
不可思议。
她还叫出声了。
但情急之下,谁会在意那些。
于是别开脸,视线掠过远处乌云翻墨之下,上京城耸立的建筑和万家灯火,男人低磁的声线沉静如水:“卫尧,常夙。”
“带你们的人过来,将此地处理干净。”
伴随这声令下。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消失。
姜娆终于松了口气,依旧手软脚软,瘫坐花丛,心下却纳闷,原来这人并不怕被人撞破“案发”?
但一个明显身怀秘密且才刚杀过人的“凶手”。
他怎么能对着天家禁军这般理直气壮?
不待她想通什么,高举火把的禁军们竟真的听话奔了过来。
“原来是谢大公子?”
京师作为一朝之都,王公遍地,贵胄如云。
但朝野官场,拢共也就那么大。
禁军们大都知晓定远侯府的大公子谢渊乃文渊阁学士,承宣十年的探花郎,平素多游转于翰林院和文华殿。虽也习武,但从的乃是文士之职。
乍看那一地血腥,禁军们大都骇然讶异。
卫娆跟常夙却知,谢渊背地里还掌更大权力。没人清楚何时开始的,但二人都识得他左手拇指的麒麟扳指。
在大启,麒麟乃神性和权力的象征。
背后更有一个神秘机构,其指挥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故而卫娆跟常夙认得那枚扳指,也佯作不知。只道:“放心,谢大人交代的事,我等自当效劳。”
“就是不知这死者是何身份,可需要移交官府处理?”
之后双方还说了些什么,姜娆就听不太清了,她只将自己掩在花丛里没有冒头。
一来是不想徒生是非,二来她现下狼狈,又是女子,乍然出现不说惹人怀疑,光就解释情况就得费半天口舌。
于是她只静静等着。待四下人声散去,动静渐远,再也听不到半点说话声了,再检查自己,手脚回力,后背不再冷汗津津,头皮麻意散去,胃里也不犯恶心了。
姜娆这才撑着膝盖,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来。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谢玖。
若说她记忆里的谢大公子,似天间皎月,松下清风;那么谢玖便似妖鬼邪煞,又似盘踞于荆棘暗夜的艳丽毒蛇,鳞片危险到令人心悸。
有过这么一遭,姜娆觉得自己便是个瞎子,往后也绝不可能再认错了。至于谢玖这个人本身——他的传闻,他的存在,他的过往,他的未来,甚至他与北魏之间的关系。。。。。。
姜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觉往后不该好奇心旺盛,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意外罢了。
正想着,头顶忽有闪电划过,伴轰隆隆的闷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