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每次毒发,都由别哲亲自守着,在哪里无所谓,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这也是为何此前来到飞鸿楼不久,经由追来的别哲提醒,谢玖会临时召集麒麟卫,将公事全权交予沈翊。
但此番。
“你、你是?”
门外的姜娆不认识别哲,但也想起先前离开时撞到过他,“我是姜娆,先前来过的,我找谢……”不确定该在这人面前称谢大公子还是谢二公子,姜娆干脆囫囵道:“他还在吗?我能进去吗?”
别哲清楚自己应该拒绝。
但盯着少女看了片刻,别哲犹豫了。
从前人在北魏时,主子从不与女子往来。便是北魏公主和主上的女儿尽皆仰慕于他,主子也从来不假辞色。
但那晚谢家,主子却会为眼前姑娘包扎伤口。
别哲不清楚其中始末,也摸不准姜娆意味着什么,但主子这些年太孤单了。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私心,又恰逢主子现下神志不清,别哲便擅自做主给姜娆放了进来。
不同于先前的昏暗朦胧,此刻的雅室已然点灯,透过窗棂,能看到江中斑斓夜色和对岸亮起的万家灯火。
姜娆二话不说绕过屏风。
一句“我反悔了”尚未出口,脚下便猛然一滞。
还是先前那方隔间。
但此刻的谢玖,已不再像先前那般闲散落拓地仰面靠坐,而是躬身伏首在案台上。
面罩不知何时已被摘下,他半张脸枕在臂弯之中。风撩纱幔,琉璃灯盏明明灭灭,照见他深挺眉宇难受地蹙着,额间渗满细密汗珠,口中不时地溢出细碎呻。吟。
竟是一副乍见之下,令人心惊的脆弱情态。
说是脆弱,但他呼吸不稳,隐隐战栗,又难免让人浮想到香艳情。色,不由面红耳赤。
但这份怪异的感觉仅仅维持了不过瞬息。
姜娆瞳孔骤缩。
只见谢玖搭在案沿上的另一只手,指节修长,骨骼明晰,却有鲜血滴答滴答,正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淌下,已然洇湿了小片地面。
地面躺着的则是一把匕首,尚且泛着刺目的血色冷光。
仅仅这晃眼一瞥,姜娆呼吸一滞,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了?!”
握住男人的手翻过来一看,果然,手腕处一道刺目划痕,血便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本能用自己的手去堵那伤口,姜娆回头看向别哲。
别哲脸上戴着面罩,姜娆看不到他的五官相貌,只能看到一双褐色眼睛。那双眼睛注视着她,不慌不忙又慢条斯理地朝她打了个手势。
姜娆哪里看得懂什么手语,张嘴就是一通乱吼:“止血,快止血啊!”
“你是瞎了吗?”
“你看不到他在流血?你怎么不管他的?”
“快去外头请医师啊,现在就去!”
“你、你、我……”
不懂这个随从还是下人,怎么会那么淡然。姜娆能明显感觉到谢玖伤口处的血越来越多,渐渐洇湿了她的掌心,也越发令人心惊害怕。
一时情急,姜娆堪比热锅上的蚂蚁,左顾右盼,手边却没有任何事物可用来止血,她索性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往自己袖上一划,想要扯下一圈布来。
包扎伤口,包起来就不会流血了。
即便她自己的右手也还缠着纱棉。
因从没做过这种事,少女看上去颇有些手忙脚乱,还险些给自己划伤。
偏偏她身上穿的料子太好,那布并不是那么好撕。
期间匕首掉落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被这声音惊扰,谢玖拧眉。
将匕首重新捡起来搁在案上,姜娆依旧撕得费力,最终将手腕举到唇边用牙齿咬住袖口一角,再用匕首去划,这才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