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就被淘汰下去的岚清满脸抱歉地道:“我真不知道这姐姐是雀使,我们认识只是因为住得近,她又教会了我雀牌,这才问她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的。”
少女们捂嘴笑了起来:“岚清,那你今日也算是补交了束修了。”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那点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说起来,这位姐姐也很厉害呢!一直稳居第二,从未被淘汰过!”大家的目光转向明桃,纷纷点起头来。
“可不是吗!有一把还赢了雀使呢!”
明桃刚想谦虚一下,突然听到一旁江遥幽怨的声音传来:“真的吗,师姐?”
江遥从前不懂,何为又怕兄弟过不好又怕兄弟过太好,今日算是彻底领悟了。
明桃瞥了眼他的表情,知他大概输得多,不禁有些想笑,但想起他今日不但为自己找人证,还替自己去讲和,这点笑终究还是忍住了。
“好了,别不开心了。”明桃解开钱袋,将今天赢的钱拿了三分之一出来放在他手上,“给你。”
江遥双眼都瞪大了,这可是整整十两!
“师姐,你们到底打得有多大?”江遥捧着这银子,脑中快速算了算,就是每把都赢三百分,不过才打一个时辰,要赢那麽多,每分少说都得一百文钱。
一旁的青衣少女回答他:“一分一百五十文呀,各处都是这样的打法,这位公子怎麽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雀牌这种东西,打小的哪里有意思,自然是打大的才够惊险刺激。
明桃也有些奇怪:“江遥,你今晚输了有多少?”
江遥讪讪道:“一百文……不过,我最後那把输得特别多!输了一千文呢!”
衆人:“……”
才输一千一百文,也值得这样伤心?青衣少女们原本看江遥生得俊俏,身姿又颇健壮,各个都围着他坐,现在却是不约而同地都挪得离他远了些。
开什麽玩笑?打了一个时辰才一千一百文,这一把打得得有多小?她们简直不敢想!这也太抠了!
岚玢满脸敬佩地道:“江公子,你的牌友们与你一定是十分交好的朋友罢。”
打得这麽小居然还愿意陪着玩那麽久,要麽是他这几个牌友也同他一样抠得天上有地下无,要麽就是感情实在太好抹不开面子拒绝。
明桃不自在地咳了声,这才想起今晚和江遥打牌的另外两人:“江遥,青仪青淮呢?”
江遥懵懵懂懂地没听太懂那岚玢的意思,本想问问,但师姐先开口了,他便伸长脖子四处环绕了一圈:“诶?怎麽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在了?”
他话音未落,卿晗的声音便在她们背後响起了:“这儿呢这儿呢!姐姐,我们在这儿呢!”
明桃转头一看,卿晗一手一个糖人,正兴奋地朝她挥手,挥完不算,卿晗兴冲冲地奔了过来,硬是从明桃和她左边的青衣女子中间不大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挨着明桃坐下。
卿晗甫一坐下,就发现周围的青衣女子们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虽有些奇怪,但也没怎麽在意,只嘻嘻笑着缠着明桃讲话。
明桃眼角馀光发现了自己身後的一片白色衣角,心念一动,微微转头,便看见了卿珩。
除了满身少年气的江遥,剩馀的位子早已被少女们占满,他只能站在後面。
钟鼓楼前的华灯燃了整晚,由最开始的耀眼变得有些昏黄,照到男子微微低垂的眼睫上,显出几分温柔。
明桃收回了眼神,重新望向台上,看到琴师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她便明白,对面那人多半要输了。
只是他甚至还没在上面待够一炷香,接连几位上去打擂的人都是如此,明桃不由在心里暗赞,不愧是雀使。
在座的青衣少女们早跟雀使在台下“打擂”过了,自然没了上台的心思,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聊天。
卿晗不知何时也加入了进去,大概是这几天在府里憋坏了,一群人聊得畅快极了,一会儿叹息隔壁郑家的小姐郑芙儿为了个弃她而去的男的悲痛万分,断水绝食,今年庆典跳舞都没来,一会儿又说起玉京楼新来了位手很巧的妆娘,改天一定要一起去试试。
“一会儿向望舒神祈愿,你们都想求什麽?”突然,一青衣少女双眼闪闪发亮道,“我想求今年家里铺子财源广进,我爹娘身体无恙,万事顺遂!”
向望舒神祈愿,是每年望舒节庆典最後的环节,虽望舒神掌财,但许多年下来,大家早已百无禁忌,求财也慢慢变成了祈愿。
“我希望今年能攒够银子入女学!成为像沈大人那样的女官!”
大家叽叽喳喳,都真诚地分享着自己的愿望。
“姐姐,那你呢?”突然,有人看向明桃,“你有什麽愿望?望舒神可灵了!尤其是女子的愿望!”
她认真想了想,道:“我麽,我想能无拘无束地看一次日出。”
少女们静了须臾,似乎是疑惑她这愿望太过质朴,有何难以实现。
“这还不简单,姐姐,今晚来我家,咱们今晚不睡了,我带你去山上等日出!”
“不!姐姐来我家!你们都来我家,我家大!”
大家又嘻嘻哈哈起来,火树星桥下,欢声笑语里,不知怎的,明桃也不自主地也开始随着少女们的一嗔一笑变换着自己的心情。
讲到好笑处,大家纷纷笑得前仰後合,明桃也跟着大笑起来,不必解释为什麽无拘无束是一种奢求,也不必去想现在的处境,这种时刻,没人会注意到她,她便由着自己放肆一回。
她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都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