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质问完,第一件事便是扶起方才已经瘫软在地的林逢春,而後又咬牙切齿地盯住公孙渺,显然是不得一个答案誓不罢休了。
林逢春见林逾如见天降神兵一般,立时便死死扒住了他的胳膊,神色凄厉道:“哥哥,哥哥,你可算来了,他们这些人,顾月之跟这些人合起夥来要冤死我!”
公孙渺冷哼一声,将装满珠宝的袋子丢在林逾面前,一字一句地念起了信上内容:“哥哥,见字如唔,妹心急如焚,昨日顾月之带回两名女子,一言能察明顾月之弟弟死因,妹恐其将洞悉其中隐秘。公爹不幸,已遭顾月之毒手,妹恐不久亦步其後尘,恳请兄长速谋良策,将逢秋婚事提前,救妹于水火。顾月之近日监视愈严,此信不必回复,以免惹其疑心。妹盼兄长与逢秋安康,万事顺遂,只愿早日团圆。”
他每念出一句,林逢春的神色便惨白一分,到最後,她已是冷汗涔涔,全靠林逾的支撑才没瘫软在地。
公孙渺冷笑一声,将信纸掷于林逾面前:“林公子,既然你来了,那麽,你能否解释一下,令妹对察明死因的恐惧是从何而来,而其中的隐秘又是什麽?”
林逾抖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看信,试图找到哪怕一丝的不对。可这字,分明就是逢春的字,抵赖不得,而上面的内容,也与公孙渺所复述的一字不差。越看到後面,林逾捏着信纸的指尖便越发泛白。
这显然是林逢春还被顾月之牢牢看在府里时写的,後面封城解除,顾月之大概怕传出去不好听,便没再软禁林逢春,林逢春以为自己收到了信,只是按她所言没有回复,殊不知,这封信竟是早就被顾月之给扣下亦或是换下了!
林逾一颗心立即沉了下去,方才芳心匆匆来报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月之自己也一身骚,怎麽敢扯逢春的不是?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手里拿住了证据才这麽自信。林逾咬咬牙,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身後。
“公孙大人,依律例,审讯断案,开设公堂该是知府大人做的事,公孙大人此举是否有些越俎代庖?”林逾甩下手中之信,狂跳的心也随着这句话慢慢平静下来,“宋大人才是我洛北的父母官,公孙大人此举可算是私设公堂了!”
听到这话,一直没说话的卿晗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在身上摸了又摸,仿佛是在找什麽东西。
“你在找什麽?”明桃好奇地问。
卿晗一拍脑袋,哀嚎一声:“哎呀,我才想起来,姐姐你那块瑾王令牌还给沈姐姐了,不然拿出来还不得吓死林逾这个狗东西。”
明桃好笑地转回了身子,忽见一旁的卿珩脸上带了些微笑。不仅如此,一向喜欢装严肃的公孙渺眼中都划过了一丝笑意,仿佛即将要见证什麽很有趣的事。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卿珩便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竹筒,递给一旁候着的士兵。
这士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只见他一手倒了倒竹筒,另一只手轻巧地接住里面滚出的一卷锦布,而後笑眯眯地将其在林逾面前展开——
“玉……玉玺印章……”看清上面的字後,林逾一下便腿软地跪倒在地。
这卷锦布的轴柄竟是黄金,而其上题字的丝绸更是名贵异常,民间有市无价,再加上玉玺上那几个字,看得林逾一下便冷汗涔涔。
苍天啊,这是圣旨啊!
卿珩俯视着林逾,微笑道:“公孙大人乃圣上钦定洛北指挥使,此行专为肃清邪教馀孽。皇权特许,自可开堂问案,无需任何人首肯。林公子还有什麽问题?”
林逾被震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这样一把尚方宝剑,便是宋鼎臣在这里也反驳不了半分。
一旁的林逢春看到如失了魂的哥哥,自知大势已去,恐怕就算宋鼎臣来了也无济于事。
可是,她刚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麽,却被林逾一把按住。
卿珩见他犹不死心,浅笑问:“林公子在等谁?”
他扬了扬手,门外,贾今喜押着面如土色的陈四和芳心走了进来。
见此情景,明桃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一声。显然,卿珩早料到林家兄妹想做什麽,一早便让贾今喜去拦人了。
卿珩面色仍温和至极,看向林逾的眼神却变得冰凉,半分笑意也无:“宋鼎臣不会来了,林逾,将你和那邪教徒来往的事交代清楚吧。”
林逾终于顿悟了过来,林逢春根本就是他们拿来引自己自投罗网的诱饵。这人明明可以同时拦住陈四和芳心,却偏偏只拦了陈四,就是要引着他来救林逢春。
顾月之恐怕早就拿住了林逢春和她弟弟死因有关的证据,就等着将他也一起拖下水来。因他从不知道还有这封信的存在,根本无法提前做准备,下意识的反应正好验证了这封信的真实性,让人抓住了把柄!而现在,就算他抵死不认,他们派人拿住了芳心,重刑之下,这丫头保不准就会卖了他们。
似乎已到绝路,可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林逾蓦地擡头,面容扭曲道:“好,好,事到如今,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
“我的确曾让逢春在顾家三公子的饮食中下药,但那绝不是什麽引人得疫病的东西!最多也就只会有个小病小痛,逢春之所以惧怕死因被查明,不过是因为害怕到时查死因查到那碗药的头上,”林逾说到这里,目光狠戾地看向顾月之,“至于与邪教徒勾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明桃看着林逾言辞激昂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这临阵扯谎的能力倒比林逢春好不少,只可惜,她没耐心听了。
“那麽,林公子的意思是,林家任何人都从未和邪教徒勾结过,下的药也不过只是会让人难受一阵,绝不致死,是麽?”明桃将任何人和从未两字咬得极重,语带深意地看着林逾。
一旁的林逢春急忙点头:“是,是!我从没见过什麽邪教徒,更没下过什麽会得疫病的药,哥哥也是一样的!我们只不过想给顾月之一点教训,但她的院子密不透风,她一向又最疼爱三弟,我就想着让她三弟难受一下也是好的。可我从没想过要真的害死他啊!那疫病跟我这药也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是和邪教徒勾结,一个是家族内斗,该选哪个她还是分得清的。
林逾直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根本来不及阻止。
果然,林逢春话一说完,明桃非但没有缓和神色,反而冷哼一声斥道:“满口胡言乱语!”
林逾刚要辩驳,就听明桃疾言厉色问:“知府公子宋仪周身上的红鸾难道也是你林家歪打正着得来的麽!”
听到红鸾二字,林逾面色刷地一下便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桃,颤抖着嗓音问:“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这下他是真的开始慌乱了,看向明桃的眼神中甚至带了些惧怕:“你,你,你是邪教中人,你也是邪教的人!”
这样具体的法术名字,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听到这里,顾月之沉寂良久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她微微攥紧了拳,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够了!真是满嘴谎话,”公孙渺嫌恶地看向林逾,“既知红鸾,还敢说自己和邪教徒从未有过往来?”
林逾终于不再辩驳,浑身都在颤抖,头几乎要低垂到地里去。
完了,这下全完了。红鸾一事暴露,宋鼎臣只怕恨不得活剐了他,他最後的靠山也没了。
卿晗原先还有些云里雾里,到现在终于看明白了整件事。
整件事情恐怕要从林顾两家的纷争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