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出的话,却似寒冬利刃,尖锐刺耳。“苏少夫人是想说我误会了你,还是觉得我说话难听?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敢相信,沈家竟会教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沈鸢伏地叩首,满目震惊:“娘娘明察,我并未……”“你并未什么?”皇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难不成当日在渡口拦住太子的人,不是你?你嫌贫爱富,不想嫁给苏家,就想着攀附太子……”沈鸢瞪圆双目:“娘娘,我当时逃婚是事出有因,并无攀附殿下之意。在渡口遇见殿下是偶然,我当时并不知殿下会经过那里。”皇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我在宫里这么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若你今日坦然认错,我倒还能高看你一眼。”沈鸢不甘心,沉声道:“我从未想过攀附太子殿下,何来认错一说?”皇后深深凝望着沈鸢,而后粲然一笑。“派人去趟苏府,就说我同苏少夫人相谈甚欢,今夜留她在宫中、让他们不必等。”金砖地板僵硬冰冷,沈鸢双膝跪得红肿,她难以置信抬起头:“娘娘,我……”皇后面不改色:“苏少夫人既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不如就将《女戒》抄上百遍。”话落,抬步施施然往外走。偏殿落针可闻,宫人搬来竹案,搁在沈鸢眼前,她面无表情:“苏少夫人,请。”香案上的铜镀金四象驮八方转牡丹花钟连着敲了数下,宫人皮笑肉不笑。“天色不早,各家夫人明早还会入宫听经,苏少夫人也不想他们看见你在此处受罚,丢尽苏家的颜面罢?”沈鸢冷声:“我没做的事,我为何要认?”宫人冷嘲热讽:“苏少夫人,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说有,那就是有。”沈鸢反唇相讥:“皇后娘娘身份尊贵,难不成就能平白无故污人清白吗?”宫人笑而不语,扬长而去:“娘娘说了,苏少夫人何时抄完,何时回去。苏少夫人这般聪明,想必也不想家里人为你担惊受怕。”沈鸢怒不可遏:“你——”殿中点着烛火,明黄光影照在沈鸢脚下,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要将她吞噬干净。沈鸢无力跌坐在地。宫人说话刺耳难听,却有一句话不曾说错。她确实不想让苏亦瑾为自己忧心。皓月当空,云影掠过。春寒料峭,窗外风声飒飒,吹皱满池春水。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沈鸢手腕酸得厉害,她扶案而起,拖着繁重的宫裙一步步往外走。在地上坐久了,沈鸢双足发麻,差点趔趄摔倒在地。廊下宫人手持珐琅戳灯,眼见沈鸢转过缂丝屏风,唬了一跳,忙忙上前拦住人。“苏少夫人,娘娘有令,不许你离开坤宁宫半步。”连着一个多时辰滴水未进,沈鸢喉咙干哑:“除了这话,娘娘还说过别的吗?”宫人细细思忖片刻,摇头:“没有了。”沈鸢揉着眉心:“茶水没了,你再沏壶热的送来。”宫人为难:“这……”沈鸢沉下脸:“是你刚刚说的,皇后娘娘只说不让我离开坤宁宫,并未说过我不能喝水。”宫人点头:“确实如此。”她胡搅蛮缠,“可娘娘也并未说过让奴婢给苏少夫人送茶水,娘娘不曾吩咐过的事,奴婢不敢自作主张,还请苏少夫人莫要为难奴婢。”“那若是我的吩咐呢?”廊下忽的传来淡漠阴沉的一声,谢清鹤身穿墨色彩绣狮子纹妆花缎长袍,半张脸落在昏暗处,晦暗不明。长身玉立,谢清鹤一只手负在身后,面若冰霜。廊庑下宫人齐齐跪了满地,有眼尖的太监瞧见,忙忙转身奔向夜色,朝皇后的寝殿送信。宫人战战兢兢:“殿下、殿下怎么来了?”谢清鹤是赶在宫门落钥前入宫的,他一身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谢清鹤的目光并未落在宫人脸上,而是抬眸望向沈鸢,他冷声:“过来。”沈鸢还未答话,谢清鹤忽的往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她拉出门。宫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阻拦。“殿下、殿下……”沈鸢猝不及防,整个人差点失足朝前栽去。她虽不愿意留在坤宁宫,却也不愿意跟着谢清鹤走。一路跌跌撞撞,沈鸢手腕被拽疼,她惊慌失措:“殿下,你放开我……”谢清鹤忽的刹住脚步。沈鸢一个不妨,直直撞在谢清鹤后背。她捂着额头往后退开两三步,恨不得离谢清鹤八百里远。谢清鹤眉心皱起。宛若绸缎光滑的月光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春风吹过,树影参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