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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第100章

他有点像高级管理人员：一个大约三十五岁的健壮丶自信的男人，身着定制的昂贵西装，戴着普通镜片和金色镜框的眼镜，悠闲地坐在舒适的皮椅上，翘着二郎腿，用钢笔敲打着桌子。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整张脸都散发着友善和亲切的气息——因此，完全搞不明白，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的那位网络警察制服男，为何紧张地用手指胡乱地绕着奇怪的花样，并不停地舔着干裂的嘴唇。

这位戴眼镜的“经理”名叫Jet——他已经领导网络警察中央分局好几年了。他的下属所表现出的紧张情绪，虽然与Jet和善的面容不太相符，但却完全情有可原。

“你干得不错，鲍里斯。非常不错。”Jet微笑着，鲍里斯怯生生地回以微笑。

“甚至可以说太好了。”Jet把钢笔放到一边，在椅子上转了转，然後站了起来。

鲍里斯两脚不停地换着重心，继续警觉地盯着他的上司。

“收获颇丰啊，鲍里斯。”Jet朝窗户走去，说道，“我们好久没收拾那些混蛋了，不是吗？”

“是的。”鲍里斯试图回应，但从他嘴里只挤出了一声嘶哑的咕噜声。

Jet在窗边停了下来，从五十米的高处往下望去。

大点的圆点是汽车，稍小一点的是行人。所有人都匆匆忙忙丶来来往往丶忙忙碌碌……城市依旧按部就班地运转着，而对于在网络安全管理局十八楼丶中央分局局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它基本上毫不在意。

“鲍里斯，我观察你很久了……我喜欢你工作的方式。”Jet望着下方说道，“昨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团队，鲍里斯。你意下如何？”

似乎鲍里斯预料到了一切，唯独没料到这一点。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然後呆呆地沉默了。

“你说什麽？”Jet甚至都没朝他这边转过头。

“我……我有多少时间考虑？”

“这有什麽好考虑的，鲍里斯？你想直接跟我共事吗？”

“当然想！”鲍里斯喊道，接着仿佛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了，便平静了一些，补充道，“能得到您的赏识，我深感荣幸，指挥官Jet。”

“哎呀，你这说的……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荣幸，鲍里斯。你可是最优秀的执法专家之一。”

有些小点移动得很慢，有些则很快，有些放慢速度然後停下，有些则恰恰相反，停了好久——然後突然又动了起来……一切都那麽模糊虚幻，让人恨不得转动那无形的旋钮，把画面聚焦清晰。

Jet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掏出一个用细金链子系着的小瓶子。他拧开瓶盖，在手心倒了一小堆白色粉末。小心地拧上瓶盖，藏好瓶子，把那堆粉末分成两份，然後……

吸了一口。

又吸了一口。

世界瞬间换了一番色彩。仿佛从五十米的高空，现在能更清晰地看到下面每一个小点丶每一个移动身影的细节了。

“鲍里斯，你不介意你的上司吸毒吧？”Jet一边观察着一辆蓝色的车，好像是一辆运动型的本田，一边问道。

“不介意，指挥官。人都有弱点，我没资格评判您。”

“没错，你说得很对。”Jet说道，“人都有弱点……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对吧，鲍里斯？”

“的确如此，指挥官。”鲍里斯字正腔圆地回答。

那辆本田车拐过弯不见了，现在Jet的观察对象变成了一辆侧面有个小凹痕的白色日産，开车的是一位年轻高挑的金发女郎。

“告诉我，鲍里斯……我的提议对你来说很意外吧。那你觉得我叫你来是为了什麽呢？”

鲍里斯有些窘迫，沉默了片刻。

“说实话，指挥官，我以为会因为没及时向分析部门提交报告而挨批。我迟到了一个小时，因为碰到了一个好久没见的熟人。我们聊了几句，喝了杯咖啡，回忆了一下老朋友们……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指挥官。”

“嗯，嗯，当然……我理解……”Jet目送那辆日産车远去，目光又转向了站在公交站旁丶带着一只贵妇犬的男孩。

无论是那只贵宾犬，还是那个男孩，都不停地晃动着脑袋，而贵宾犬还摇着尾巴。狗的项圈上有一些刻字，但得非常仔细地看才能读出来。

现实与幻想交织在一起。而他心里其实明白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既看不到项圈上的刻字，也看不到贵宾犬，更看不到那个金发女郎车上的凹痕。

可他还是那麽想读一读项圈上的铭文。

“你的熟人跟你说了她的职业，你也跟她讲了你是做什麽的……然後你的熟人告诉了你一个匿名账户的密码，有个叫恩奇的人往这个账户转了两万五千美元。真有意思，这是为了什麽呢？当然，我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觉得这些钱是因为在那次抓捕行动中，‘狼群’里的一个人被杀了才给的。就是那个能套出点情报的家夥，而不是那些被当成小喽啰和炮灰招进帮派的蠢货。不，我可不这麽想，鲍里斯。恩奇总不会为自己人的死付钱吧？你怎麽看？”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鲍里斯一看到Jet的背影和那扇窗户，便朝他扑了过去。那是十八楼的窗户。

鲍里斯刚有动作，Jet就往旁边一闪，单膝跪地，同时朝他猛地挥出握紧的拳头。这一拳打在肚子上，让鲍里斯弯下了腰，接着Jet抱住他的双腿，猛地直起身，把这个受贿警察的身体往窗边推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鲍里斯赶紧用手抓住窗台，但Jet已经把他的腿扳过来，用力将他的身体向前甩去。

鲍里斯的手从窗台上滑了下来，他的手抓着突出的碎玻璃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血痕。有几秒钟能听到他的惨叫，接着是沉闷丶几乎难以分辨的身体撞击路面的声音——然後一片寂静。

Jet探身越过窗台向下望去。

市中心，人很多——说来也怪，鲍里斯居然是摔在了地上，而不是砸在某个人身上。路过那具已经变成一动不动的黑点的尸体时，其他行人的脚步会短暂地放慢，但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在俄罗斯银行大楼附近，很少有人会自愿停留。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Jet走到桌前，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

“梅斯！”

“是，指挥官。”副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午饭的时候把玻璃工叫到我办公室来。再尽快把‘潜行者’酒吧和文尼察那次枪战的所有资料给我找来。”

“明白，指挥官。”

Jet关掉了对讲机，微微一笑。笑容温和，一点儿也不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