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斯佳从沙发爬下来,凑到电脑前盯着屏幕。那些陌生符号显然引不起她的兴趣,于是提出建议:"我有游戏,要玩吗?"
"不用,"里纳德连忙拒绝,"我还要学习。"
小女孩悻悻地回到原位。里纳德转回身,双手重新搭上键盘。。。。。。
数百行陌生代码。隐约能捕捉到些逻辑,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
某段算法里跳出一条指令,指向某个*。evr後缀的文件。确实有这个文件,是和服务器其他数据一起拷贝来的。但这是个空文件,半行代码都没有。这里面本该存放什麽?指令?不像。。。。。。
这里也透着古怪——几组变量在无限循环中不断变化。似乎有什麽需要持续处理丶补充。。。。。。而且每隔几行就会出现对evr文件的调用。看来程序本该接收某种持续输入的信息流——甚至可能是永无止境的——同时来自多个互不关联的数据源。
优先级指令显示这里划定了某些数据域。里纳德盯着看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又发现一条指令——程序需要往同名的*。evr文件写入数据。什麽数据?分析结果?可程序根本运行不了,要想写入总得先读取,但空文件里根本无物可读。
愚蠢。彻头彻尾的死循环。
他又枯坐了两个小时,徒劳地尝试激活程序,最後恼火地直接按下了电源键——粗暴地按住不放,直到机箱彻底断电。转身时发现娜斯佳蜷缩成一团睡着了,怀里还搂着玩具。罗梅罗趴在她脚边,鼻子抵着女孩的脚後跟也在酣睡。
里纳德笑了笑,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惊醒熟睡的一人一猫,悄悄带上门离开。下到一楼厨房,他啓动咖啡机,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程序缺了点什麽。光有完整算法显然不够,还需要某个文件,或者别的什麽。。。。。。但萨内奇说过这就是全部。难道他弄错了?
年轻人点燃香烟,倒了杯咖啡放在面前。就在几米之外,放着许多人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价值连城甚至可能超越金钱的宝物。而他,里纳德,作为这份"无价之宝"的唯一持有者,却因为不知如何使用而束手无策。Worm死了,萨内奇死了,克达。。。。。。大概也是。因帕进不了莱苏——要麽被杀要麽沦为实验品,说不定後者更惨。Tufed已人间蒸发——没有任何联络渠道,网警都找不到线索。他多半会蛰伏一段时间,换个新马甲重现网络——届时除了他自己,再没人知道这个账号背後,既是《黑暗之魂》里的Tufed,又是《Ventrue》中的瓦斯普沃斯。。。。。。Lilu丶伊柳哈丶佳帕。。。。。。估计也都逃之夭夭难以寻觅。"黑暗之魂"公会不复存在。"潜行者"和"狼群"同样烟消云散,Jet也。。。。。。
没关系,总会有新人取代他们——有人负责破坏,就有人负责抓捕。
思绪又回到程序上。里纳德漫不经心啜了口凉掉的咖啡,深吸最後一口烟按灭烟头,缓缓将烟雾吐向天花板。
僞人工智能。本该能自我学习丶自我进化的程序,却无法运行。它到底需要什麽?
脑海中突然浮现娜斯佳老师的形象。仿佛看见那个老妖婆站在投影幕前,用电子教鞭指着屏幕,用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讲述邪恶黑客的故事。课桌前的娜斯佳看看老师,又看看花钱买分数的伊尔卡,沉重地叹气。她无法理解学前班成绩根本不重要,只想从一开始就做最优秀的孩子——这种明明最优秀却不被承认的委屈,对孩童而言恐怕是加倍的。
她人生中要学的还很多。这点小小的不公绝非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後一次。万事总是始于微末。。。。。。万事皆然。
有什麽东西呼之欲出。。。。。。
或许。。。。。。
僞人工智能的源代码。初始阶段。总得有个起点……该从哪里获取最初的参照信息?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无所知,先要接受教导,才能自主学习。这个智能需要什麽?最基础的信息——编程原理丶词典丶儿童游戏或动画片……或者识字课本?甚至更简单的东西?
人们怎麽和婴儿交流?咿咿呀呀,妈妈爸爸,吃饭饭……
人类文明的基石。
万物始于微末。
何不试试?
里纳德猛地起身灌完冷咖啡,快步上楼。他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啓动电脑,瞥见醒来的罗梅罗正懒洋洋擡头。等待系统加载时,他打开了那个空文件进行编辑。最後犹豫了五分钟,皱眉回忆着解释器指令,随後手指坚定地敲起键盘。
连续输入半小时後,他突然停住环顾四周,起身走向娜斯佳的房间。开灯瞬间,书桌上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说实话里纳德并不抱希望,但一分钟後他仍抱着一摞光盘返回。坐下後光驱吞入第一张碟片:《世界童话集·音视频版》《啓蒙教育软件合集》《"花瓣"乐队全纪录》《世界诗选·大师经典》《米老鼠拯救世界3·互动动画》……各种稀奇古怪的内容。
荒谬的念头,不过……那位叫什麽来着?贝利亚?他说过尝试总比折磨强——虽然这人下场不怎麽样……
里纳德在空文件中编写了几条指令,将其链接到新建目录。此刻灌入数张光盘内容後,他盯着准备运行的执行文件心想:若这次失败,恐怕再难有更好的主意了。
他深吸一口烟按下回车。
屏幕上再次浮现那个熟悉的黑窗口。再无其他动静。
好吧,"挫败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希望落空。可惜。
枯等几分钟後,里纳德苦笑着关机。此刻他才意识到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为避免惊醒娜斯佳,他蜷在床边地板上枕着手臂睡去。几乎瞬间陷入无梦的沉睡。鲁本来抱女儿时叫醒他,帮忙把他挪到床上——这一觉便睡到了午後。
醒来时他突然明白:自己再不想碰那台电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