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开双臂,在月光下缓缓转了个圈,没有束起的长发在背後扬起又落下。
“何况我本身就很可爱,对吧?”
你满面笑容地问道,故意将指节按得啪啪作响。
佑树无语地斜睨你一眼,还是撑不住笑出声,揉了揉鼻子。
“还算可以啦。”
你踮起脚尖戳了戳他的额头。
“好了,快去休息吧。”你舒了口气,有些无奈,“就算不想是有些不想告诉我的烦恼,也不要变成纠缠自己的困扰。不光是我,婆婆和沙耶他们也会担心的。”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任由你戳中他的眉心,异常驯服地低垂下眼睛。你猛然间发现,这个从小不逊的弟弟已经长得这麽高大了。不仅是蹿高的身形,日渐宽阔的肩膀也初见成熟男性的雏形。
如果他出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正常家庭,会得到更好的呵护和关照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急速生长,每天夜里腿抽筋从睡梦里惊醒。还会被骨头疼弄得难以入眠。
沙耶也是。
如果是个普通家庭里的女孩子,至少父母不会放任她满膝盖的生长纹吧。
你的心头有些酸楚。似乎眼角也被夜风吹得泛出点泪意,故作无事地偏过头望了眼墙壁上的钟表。穿过上方玻璃的月光正好照亮了那一方角落,横斜的光线将时针的影子在表盘上拉得很长。
“已经很晚咯,早点休息吧。”
双手啪地拍在佑树的双颊上,转变为胡乱揉捏他的腮帮子。青春期人高马大的男孩子确实不像小时候那麽容易亲近了,紧绷的皮肉覆在宽阔的骨骼上,肌肉也变得硬邦邦的。
还是佑介的小脸手感舒适。
“喂,大姐。”
身後传来的佑树的声音打断了你正往回走的脚步。回首疑惑地望向他,以眼神示意他有什麽问题快点说。
“如果大姐你不是我们的姐姐。”他的半边身子沉浸在黑暗里,另一半在月光下,却没有以往浮躁的气息,反而是微微弯起眼露出整齐的白牙,笑得令人感到心酸的灿烂,“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儿,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吧。”
你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
“在想什麽乱七八糟的呢?”
你走回去,轻轻一掌拍在他头顶。
“没有那种如果,我是你们大家的姐姐,以前是,以後也会是。永远都会是保护你们的姐姐。”
清冷的寂静包围了你们两人。星光下只有庭院里的虫鸣在交互响应,风穿过树叶发出簌簌摩挲声。
随即像是有人从天上倾倒下一盆水般,稀里哗啦地下起了雨来。
你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催促着他赶快帮忙把挡雨板拉起来。为了避免雨水被风吹进屋内,导致地板泡水膨胀。
这次意犹未尽的谈话最後在突如其来的夜雨到来後不了了之。各自晚安道别後躺上床铺,你觉得似乎还能隔着纸拉门,听见从木地板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佑树摸黑爬上二楼的脚步声。
当然其实只要你走出房间就会发现佑树并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在台阶上席地而坐,望着玻璃挡雨板外不断坠落的雨珠在出神。
你在黑暗里睁圆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扭曲的木纹,其实那只是经过无数次加工的廉价木料,纹路也并非是树心本身的花纹。
如果你是一个生在普通家庭的女儿,那样的异想天开,你并不是没有联想过。
在每个躲在被子里压抑住痛哭声的深夜里丶在每次被人从厕所隔间浇头泼水浑身湿透丶在霸凌者咄咄逼人的家长面前被教师按头道歉时。
“那种事情怎麽可能啊。”
擡起手臂挡在眼前,你自嘲地喃喃。
不要否定你孤身奋战至今的理由啊。
就算你失去了父母丶没有稳定的家庭,也会活得肆意精彩。就算是你这样被遗忘在墙角的种子,也可以凭借那只能称为小土堆的泥土和一点点雨水,开放出不输给任何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