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把他往门里推,“回房间里去等着吃早餐,别在这吹冷风。”
他也不恼,顺手捞过沉甸甸的购物袋,朝门内走去。路过伫立在原地的黛千景,还噙着一丝笑意,朝对方微微颔首招呼。除了这个动作的交汇之外,从头到尾,他表现得就像那里站着的只是空气一般。
黛千景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内,栅格门从内被拉上,才收回目光。
黛千景问你:“他就是赤司征十郎?”
你惊奇:“我以为你早就见过他了。”
他闻言叹了口气,望着你,眉头微微蹙,却勉强挤出一个笑。
“神交已久罢了。”
通常所谓的神交已久就是根本没见过。
“那个,吃过早餐了吗?”你硬着头皮强忍尴尬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摇摇头,从提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递给你。
“给我的?”你看看礼盒,看看他。
他点头,眉目里爬着一丝疲惫。
“路上看见的,想着也没带什麽礼物就买下来了。”他轻轻舒了口气,“希望你不会嫌弃。”
你忍不住笑着接住那个小巧却精致的礼盒。“我怎麽可能会嫌弃啊,高兴还来不及呢。前辈,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什麽机会收到礼物,遑论是专门送给我的——”
话音未落,你们两人视线一碰,忽然两个人都一顿。你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握着礼盒低下头,慌张地把视线错开,盯着地面。
时间已经在你们两人之间划下了巨大的鸿沟。而刚才你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前辈就像是猝不及防搅乱了沉淀已久的池水,水面的波澜再次被掀起,某些好不容易沉下去的东西隐隐有上浮的不甘。
良久,是他先往後撤了一步,又一步,脚跟并拢,对着你,慢慢弯下腰,低下了那颗精英的头颅。
“家人还未接到我回来的消息,我先失礼了,告辞。”他的嗓音微微发涩,起身,转身,脚步一顿,落下一句,“…抱歉。”
你并不知道他的躬身和致歉是为了父母长辈擅自做出的决定和行为,还沉浸在被吓了一跳的震惊里,直到他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不知为何,在扬起的冷风里,青年远去的背影不再笔挺,反而多了一些说不出的疲倦。
回到屋子里,你拉上栅格门,发现除了还没起床的佑介,所有人都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包括目前虽然能自如下地走路,行动还是有些受限的婆婆,和赤司。
沙耶看你的眼神满满写着控诉:姐姐你指使赤司前辈帮你跑腿抢特价商品居然就用一顿早餐作为报酬。
你心虚地眼神示意回去:他可以拒绝啊。
沙耶的眼神更加严厉了:你说的请求赤司前辈怎麽可能拒绝!
你轻咳一声,转过目光,逃避来自妹妹的责备。
他在婆婆身边柔声说着什麽,大致是在替医生询问婆婆的恢复状况,再转述一些医嘱。那位叫做忍的医生有时也会亲自上门。
忍先生在婆婆住院的那段时间对你们一家照顾良多。你心知肚明是赤司的关系。但是这种并非直接的金钱援助根本无法让人开口拒绝,也不好拒绝。何况金钱方面,你已经很麻烦黛前辈一家了。
“知花。”婆婆叫住你。
本来想去整理下食材的你便回来,在婆婆旁边坐下,问是什麽事情。她看了一眼赤司,少年立刻起身,说要去帮忙喊佑介起床。
“我做好决定了。”婆婆说。
你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刻站起身,“可是,那不是……”
她拍拍你的手,把你按坐下来。
“本来是打算到你读大学的时候再寻买主的。”她微微叹息一声,又笑道,“反正,总是要卖出去的,不如趁现在有个好的买家,就忍痛割爱吧。”
你手足无措,五味杂陈,只能叫了一声:“婆婆……”
“兰花这样的植物,只有在喜爱珍惜它,知道如何养护它的人眼里才是价值连城的。”她握着你的手,目光慈爱,仿佛看透了一切,“在认识不到价值的人眼里,与路边的杂草无异。”
她的话意有所指,只是当时的你还懵懵懂懂,未能参悟。一心还沉浸在于自己连累婆婆,昂贵的学费居然要靠婆婆出售照顾多年的心爱兰花来换取。
不过当得知原来婆婆每天照料的那几盆兰草原来不是随处可见的家庭观赏植物,竟然是价值连城的稀有品种,还有人愿意以千金求之,你差点被震傻了。
这跟家里藏着万两黄金却夜不闭户有什麽区别。
从那天起,你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放在木廊边的那几个盆栽惊动了。万一它们娇气地不肯开花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