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类哦。”少年噙着一丝笑垂眸看你,“不是仿生人,也不会超推理。”
他的眼眸一转,瞟过你右手兀自紧握的菜刀。
“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会拿刀划开皮肤查看下面是不是电路板吗?”
你嘴角一抽:“怎麽可能,就算真的不是人类,仿生人也会痛吧。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弄痛你,不是很糟——不要玩菜刀,你是五岁小孩吗!”
纤长白皙的手指覆上你的手背,轻柔而不失强硬地握住菜刀,将其从你的手里夺走。
“为了预防知花——我是开玩笑的,请不要拿拳头对着我。”
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赤发的少年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与你的位置对换,握住刚才还在你手里的菜刀,站在砧板前,按住还剩半截的圆滚滚的胡萝卜。
“接下来交给我吧?”
他说道。
你悻悻地放下作势扬起的拳头。
总感觉最近你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放肆了。其实应该把感觉两个字去掉,这就是事实。
你边想着这趋势有点不妙边顺手解开腰後的围裙系带,叫赤司把双臂擡高点,好让你从後面帮他把围裙系上。
你低头给他在腰後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正要叉腰点头赞赏自己之时,从身後传来佑介和沙耶的声音:
“我回来了,姐丶啊,赤司哥哥!”
“大姐,我们回——呜啊!”
在你转身说欢迎回来之前,沙耶已经一脸见鬼的表情,一把捞起不明就里的佑介,不断重复对不起打扰了连连後退,然後嗖的消失在走廊後。
紧接着是蹬蹬蹬踩着楼梯上去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佑介困惑的声音“沙耶姐为什麽要跑”和沙耶濒临抓狂的声音“别问了佑介把刚才看到的画面都删除记忆”。
一头雾水的你从房间门口探头出去,看着楼梯,困惑道:“这是怎麽了?”
不过你没有那麽多时间去细究,因为很快竈台上的烩肉就引走了你的注意力。你叮嘱着赤司注意盐的用量,盯着他把香料包放下去後,仍是不放心地在旁边观看。
“香料包里有调味,等会盐要少放点哦。对了,先揭开那边的锅子看看牛肉炖烂没有,要记得把筋膜处理干净。婆婆的牙口不能吃硬的,还有那个……”
最後可喜可贺是没出差错。毕竟就是烩肉,也不可能做坏到什麽程度。在亲眼见识桃井和相田丽子堪称恶魔显灵的厨艺之前,你还能这麽天真地想当然。
这顿饭吃得很顺利。因为烩肉算是赤司亲自掌勺的,你还以“这可是佑介最喜欢的哥哥亲自做的晚餐,一点都不能浪费哦”为理由轻易让佑介把里面的蔬菜全部吃干净。
有挑食爱好的人,家里有一个就足够了!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家里这个词。
把【家】这个词,主动和【赤司】这个单词联系在了一起。
你冲洗盘子的动作猛地一顿,连带旁边拿着布擦干盘子的赤司都察觉到了,低声问你怎麽了。
你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赤司和你都站在洗手台前。红色头发的少年,蓬松毛绒的短发,剪得过短而显得像炸毛的野猫,让人想起秋日晴空下的蒲公英。
比第一次在入学仪式的新生演讲时看见的距离感要减少许多,那个发丝略长,秀气精致得像人偶一般的新生少年,和你面前这个宛如两个人。
是什麽缩短了距离感,是什麽增添熟悉感,是什麽……偷偷麻痹了分寸感?
明明细细再打量一遍,站在你身边的少年除了发型变化,和刚入学时完全没有分别,精致得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的昂贵商品,不管看起来多麽的容易接近,和你之间都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障壁。
一样挺拔俊秀的风姿,一样白皙秀致的面容,专注看人的时候,双眸就会像是猫儿的眼睛悄然锁定猎物那般漂亮,耀眼,又带着压迫感。
“征君。”你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你先说的,对吧。”
【训练结束後,看到有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对话飞速地在脑海里过滤下最重要的这一句,如雷鸣般在耳畔轰响。
糟糕,好像有什麽东西碎掉了。
猫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的那双眼睛,在专注地盯着你——不,不是猫,是僞装成猫的狮子丶老虎什麽的猛兽。
碎裂开来了。那层挡在你和对方之间的那层透明的丶无形的障壁,不知在何时彻底粉碎。
有着猫一样眼睛的少年跨过看不见的障壁後,朝向你走来,足音无声无息。
你恍然间才发现自己站在漂亮的猛兽面前。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全身都变得僵硬,双足像是生了根似的扎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的馀光瞥见之前煮牛肉的锅子还放在竈台上没有清理。
一度沸腾的热水此刻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用逐渐升高的温度,把牛肉煮得软化丶漂起,只要时间长,连坚韧的筋都能炖得酥烂。
是一样的啊,你突然醒悟过来,是一样的道理。
你就跟今天被吃掉的牛肉一样,被逐渐沸腾的温水煮得发软,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