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正在来临。
就在你们为了躲避更加猛烈的太阳,牵着马往别墅回去时,柏树林里的一条羊肠小道上走来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妇人。
她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看起来很是和气。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你身上扫过,随後便出声喊住牵着雪丸往回走的你们俩。
“赤司少爷,请留步!”
你正跟雪丸较劲,没留意来人对你那一顿飞快的目光打量,眨眼间对你的衣着打扮丶大致出身有了个粗略的估摸。
赤司转头看了中年妇人一眼,问道:“请问您是哪一位?有什麽事吗?”
你为了避嫌,便兀自牵着雪丸先走了。临走前对他比划个回去的手势,他点点头,松开捏紧缰绳的手,放你们一人一马先行离去。
你先把雪丸牵回马厩,威逼利诱他跟你保持正常的人与马来往关系,不许老抢你手里的东西吃。
它不屑地看着你,看在你手上胡萝卜的份上,才勉强同意低头。
回到别墅里,那位照顾你们这几天起居的阿纯姐姐给你端来茶水点心,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才接到个什麽电话?”
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麽电话?”
这位阿纯小姐长你几岁,据说是看着诗织夫人从怀孕到生下赤司征十郎的旧人之一。她很早就高中毕业,在自家姨妈代诗织夫人管理的産业里坐着闲散的工作。
阿纯姐性格开朗,无拘无束,不喜欢钻营,更不喜欢人与人之间的复杂交往。你估摸着她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在说什麽都藏半句,留半句的京都人包围下生活一定憋坏了。
从老家出来这麽年来也没有学会普通话,至今还是一口夹杂着半生不熟青森山村地方话的口音。
她身上那股粗糙的执拗,不肯被周遭所改变的气质,让你心生佩服和亲近。
“旁边北条家别墅里打来的。”阿纯神神秘秘地说,“一开口就问咱们少爷在不在家,方便上门拜访吗?”
“是要来做客吗?”你问道。
“北条家有个比少爷小几岁的小女儿呀!”阿纯说,神色间有对你的恨铁不成钢。
“啊,原来如此!”你配合地感叹,“于是呢?”
“阿纯姐我当然是立马就给回绝了。”她得意地比起一个大拇指朝向自己,“我说不必麻烦,我们少爷上午就出去跑马了。来了也见不到人,有什麽礼物只能我代收。”
你很上道地鼓掌,“阿纯姐好厉害。”
“然後北条家的人居然还说什麽既然是去跑马了,说不定会跟他们家的少爷小姐遇上。”阿纯说着有些动怒,“这可真是,在妄想什麽!还说什麽大家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才好玩,想邀我们少爷去北条家的马场一起玩耍。就他们北条家有跑马场不成?”
你连忙给她倒了杯茶,“阿纯姐,别生气。”
“不过是夫人以前夸过他家的小姐一句长得可爱,他们家便揪着不放了。”阿纯说,“我们夫人每天夸那麽多人,也没见人人都想当征少爷的媳妇啊?!”
你心上本来还有些郁结,被她逗得扑哧笑出声来。飘在心上的那点阴云顿时烟消云散。
阿纯一见你笑,自己绷不住了。她也笑了起来,说:“你说这些人怎麽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呢?我都能听出是客套话。”
未必是听不出是客套话,就是想借个由头罢了。你笑着想道。
“偏他们家老喜欢拿这件事说道,且不说夫人不会给征少爷随便定婚约,夫人才不管这些事情呢。”阿纯越说越眉飞色舞,“倒是征臣老爷,每天一到家,从玄关开始就在跟夫人报备自己今天一天干了什麽,见了什麽人。要是夫人皱了下眉,老爷怕是连坐都不敢坐下了。”
你听了一脸惊讶,实在难以把阿纯描述里这个如此惧内的男人跟你见过的征臣先生联系在一起。
正说着,回来的赤司从外面推门而入。见你们两人都在小会客室里聊天,他随口便说:“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你们两个齐刷刷望向你,四道目光笔直的。
他脚步一顿,不解扬眉。
阿纯和你交换一个眼神,你清清嗓子,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问:“刚才那个太太因为什麽事找你呀?”
他探寻地看向阿纯,阿纯战术喝茶掩饰。
他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麽,便说:“那位太太是北条家的女管家。”
阿纯在桌下踩你的脚。
“嗯。”你说,“找你做什麽?”
“据她说北条家刚好也在这里的别墅度假。”他说,“北条家的人正在准备赏樱会和赛马,她过来递拜帖邀请我们。”
“咳咳。”阿纯咳两嗓子,给你使眼色。
你问:“那你答应了?”
“我回绝了。”他摇摇头。
你点点头。
赤司不动声色地问:“我可以坐下了?”
你一本正经地点头,故作轻描淡写道:“坐下吧。”
说完,你便绷不住,跟阿纯一起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