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她转身的瞬间,慧念瞬间把身子缩到水中。
努既把手中一物向慧念砸过去:“我们每夷的石头可比你们中原的木头好看!”
一串新串的孔雀石佛珠稳稳地落在慧念放在泉边的衣服上,努既走後,慧明才从水底浮上来。他指尖抚过凹凸的“无我相”三字,仿佛有条小蛇盘在指节一般,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儿。
去年上元夜,努既决心要让慧念还俗,在他的汤圆里掺了酒。
慧念诵完经回房时,正撞见她蹲在梁上拆他新抄的经卷。伽罗在她手不得闲时,便用尾巴帮她卷着朱砂笔。
“你回来啦!”努既扔下一卷经书,慧念怕经书落在地上,赶忙去接,到手一看,却眼尖地发现,这经文中的“舍利子”全被改成了“努既子”。
“胡闹!”这下他明白努既为何躲在梁上不肯下来了,但气也只气了一瞬间,见她那副狡黠模样,那点火气又瞬间烟消云散。
“下来。”他仰头伸手,腕间孔雀石佛珠映着月光,“梁上久未打扫了,小心有蛛网。”
“什麽!你不早说!”她惊得花容失色,在梁上盘坐太久的腿早就麻了,忽然踩空坠落。
慧念见状连忙去接,动作间,努既的唇瓣擦过他颤动的喉结。伽罗趁机缠上两人交握的手腕,蛇鳞锋利,不小心刮断了串珠串的线,佛珠咕噜噜滚落一地,有的滚到经幡後的角落。
慧念看向那个方向,眸光倏地一紧。
桌子与经幡在同一个方向,努既心虚,还以为他是看到了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汤圆,起了疑心。
“我可是听说你们中原人上元节都要吃这个才给你做的,才没有放什麽别的东西呢!”努既此地无银三百两道。
若放在平时,慧念早把她识破了,可他此时也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往经幡後瞄。
“你不信?我给你吃一口,你看好了!”
努既端起碗来豪横地连汤带水吃了一整颗汤圆,呛得半死。慧念连忙去给她拿水,然而,不过半刻,她的脸上便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将碗端起来,放到鼻子前面一闻,道:“是酒?”
努既醉眼朦胧地看他,伽罗突然窜上他肩头,蛇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扫过喉结:“怕什麽?我又不吃和尚。”
她没骨头似的,几乎整个人靠在慧念身上,嘟嘟囔囔地说醉话:“顶多……咬一口,验验你……究竟是活佛还是妖僧!”
说着,竟踮起脚尖,将一个吻,印在了慧念唇角。
慧念被下了咒一般愣在原地,任由努既的两瓣软唇在他嘴角摩挲。
她像是亲够了,也可能是脚累了,这才松开慧念,喃喃自语道:“好像也没什麽味道……”
说罢,便睡了过去,留下慧念一人在房中,手中佛珠都快被转出火星子来了。
後来,他不知意识到什麽,连同手中的孔雀石佛珠也一并收到了经幡後的暗格中。
自那以後,他遇见她便仿佛遇上了洪水猛兽一般,说什麽也不愿靠近。
叶慈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经历了孟临那档子事,她总觉得世人接近她必别有用心,却不料还真有努既这般心思纯洁丶玲珑剔透之人。
“抱歉。”她道。她不该怀疑努既别有用心。
努既却根本没听懂似的,问:“什麽?”
叶慈失笑:“没什麽。”
“中原话本总写仙女下凡配书生,”努既见状,继续道,“我们每夷女子偏要九天揽月——”
她说着,夸张地举起手:“管他是佛是魔,我看中了,就非得摘下来,留在身边才好。”
“不过……”她的声音又陡然低落下来,“自从那次我在他的汤圆儿里掺酒,自己却喝醉了,他便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了,甚至总是对我冷冰冰的,连我送他的佛珠也没再见他戴。叶姑娘,你说,他不会真的讨厌我了吧?”
努既是个一杯倒,那时喝醉断了片儿,只记得自己吃了掺了酒的汤圆,却忘记了之後那个大胆的吻。
她把玩着偷看慧念沐浴时,伽罗偷来的佛珠,任星河在纱衣上流淌成河。
少女心事,既简单又复杂。
“明日又要回宫住持祭祀了……”年轻的圣女用手支着脑袋,此时她的烦恼仍如此单纯与纯粹。
“或许我可以去帮你探探他的口风。”叶慈提议道,“不过……”
“不过什麽?”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麽之前会说,‘没有时间了’?”叶慈关切地问,“是你的病……恶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