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阿图刚推门进来,後颈一痛,接着便没了知觉。
一炷香後,三公主丛朵携婢女阿图,在衆目睽睽之下出了千叶莲华堂,只不过这一回,二人都戴上了面纱。
侍卫迎上来,冲丛朵行了个每夷人的礼,道:“公主,可要回宫?”
丛朵忙不叠地点头。
接着,侍卫眉头一皱,看着公主身旁的阿图,问:“阿图姑娘怎麽也戴上了面纱。”
“阿图”微微别过脸,避开了侍卫的打量,好在有公主替她解释道:“阿图她方才不小心被香灰灼了脸,我急着回宫替她上药呢。对了,回去的路上,让阿图也一并坐轿子吧,免得风沙吹了脸,再留下疤。”
“那可不得了!”侍卫立刻将公主与阿图扶上了,匆忙列队,摆驾回宫了。
然而,马车中,被匕首抵住後腰的公主欲哭无泪,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个刺客一不小心伤到自己的金躯玉体,那可就麻烦了。
“你到底想干什麽?”她声音细若蚊吟。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梵净寺离王宫并不远,丛朵亦不是第一次来,但她是第一次感觉路上的时间这麽难熬。一路上,她几乎把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若这中原人是打算进宫刺杀父王的可怎麽办?
但从小到大的娇养让她完全丧失了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此刻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唯有坐以待毙。况且,她也相信,无所不能的父王会替她解决这一切的。
待到回到王宫,丛朵下车时,已经害怕得抖如筛糠了,侍卫上前询问公主殿下是不是感觉冷,需不需要添衣,也都被打发走了。
“带我去赵……找你的‘心上人’。”叶慈用匕首柄顶了顶公主的後腰。
可怜的小公主还以为那是刀尖呢,後腰幻痛一下,疼得险些叫出来。
“我……我没流血吧?”她哭着问。
叶慈:“……”
“好着呢,一点伤都没受,快走,不然我可就不能保证你过会儿会不会受伤了。”
二人来到一道华丽的门前,叶慈默默记下了来时的路线,又催促道:“等什麽,开门啊。”
小公主委屈地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很有每夷风格的房间,墙面镀金,青砖地,还有一扇巨大的琉璃屏风,上面绘满了漠北传说。然而这屋子里除了一张大床之外,桌子丶椅子等其他家具一概没有。
那大床是用允朝进口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床幔用中原鲛绡与每夷金丝混织而成,帐角还悬着湘绣香囊。叶慈想起,努既随口提起过,中原工艺品在每夷非常流行,做工精致者常常千金难求,有价无市,这屋子里这麽多中原来的装饰品,想来每夷王确实对这个小女儿宠爱非凡。
那楠木床上仰躺着一个男人,即便已经被换上了每夷服饰,叶慈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赵明予。
他左手手腕高举过头顶,被铁链拴在床头,若放在平时,以赵明予的力气,扯断铁链或许做不到,但扯断这木头做的床头还是没问题的。但此时他浑身是被包扎好的伤口,即便躺在如此富贵逼人的房间中闭目养神,嘴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
他听到动静,自然知道是谁来了,猛地睁开眼,冷冷看着眼前人。
他此刻半靠在床边,头微微低下,眉骨一压,直视前方时,眼神便显出几分凶狠来,像蓄势待发的狼。
每夷的衣服不似中原的保守,他的大腿与一截劲瘦的腰肢都露在外面,好看的肌肉线条上是斑驳的伤痕,此刻大多都结了痂——赵明予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养精蓄锐的道理,他坠崖後受了重伤,别说去找祁涟决斗将叶慈抢回来,他连杀出每夷皇宫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这每夷小公主丛朵看上了他,所以每日都会有最好的伤药送过来,但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自由,甚至连在皇宫中随意走动都无法做到。
如同一只潜伏暗处的恶狼,赵明予静静等待着逃出去的时机,直到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如同恶犬忽然见到主人,恶狼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了起来,他忽然双眼圆睁,看着不仅不再凶狠,反而有几分可爱。
那是叶慈,赵明予对她太熟悉了,以至于只看到一只眼睛便能确定。
那一刻,挡不住的狂喜喷涌而出,淹没了他的整颗心脏。
“咳咳……”他重伤未愈,此刻心绪激荡,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别怕。”
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会带你走。”
他知道,这一次,她会做他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