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瞬间懂了。
公主殿下迷上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中原男人,据说这男子还是被捡回来的,身上受了重伤。这事在王宫中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因此叶慈只需轻轻一点,便足够他自己浮想联翩了。
“是我多嘴了。”他战战兢兢道,说完便放行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马蹄扬起的尘沙由远而近,一道明亮的声音划破大漠暗黄色的天空——
“抓住他们!”
糟了!
叶慈和赵明予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我才是阿图!”马上人转瞬之间策马而至,“那人是冒充的,她挟持了公主!”
侍卫远远地看到马上人未戴面纱的脸,虽有黄沙掩映,可黄沙之後,分明是阿图的脸!
衣服可以乱穿,脸却绝不可能乱长,侍卫当下便明白过来方才的阿图是假冒的,他搭弓射箭,瞄准了叶慈——
二人知道不妙,叶慈直直地旋身当空跃起,竟直接坐到了阿图的马背之上。
“抱歉了。”她道,直接提着阿图衣服後领将她拎起来放到了地上,接着一伸手,便将赵明予拉上了马。
“愣着干嘛!快拦住她啊!”阿图只是个侍女,纵使会骑马,却武功不济,只能在原地急得大叫。
守门侍卫一咬牙,射出一箭。
“抱紧!”叶慈忽地一拽缰绳,马匹便向反方向一躲,赵明予的双手狠狠箍在她腰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仿佛此刻不再是生死攸关的出逃,而真像一场浪漫旖旎的私奔。
王宫中的巡逻侍卫听见动静都赶来了,十数人一同弯弓搭箭,箭矢如同星雨纷坠,根本躲闪不及。
“拿着!”叶慈从怀中掏出那把鲛鱼皮匕首,塞到赵明予手中。千钧太大也太重,她假扮阿图,自然不方便带着进宫,因此只能带着匕首防身。
大漠中带着砂砾的风卷起两人纠缠的发丝,赵明予在接过匕首时,染血的指尖忽然勾住她小指——
是在川仙府他暂时丧失神智时,与她拉鈎许诺的姿势。
“我愿意与叶慈约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原来,他都记得。
叶慈忽然有些恍神。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什麽,“你手上怎麽有血?你受伤了!”
“没有。”赵明予在她耳边,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伤口裂开了而已。”
说着,一波箭雨又至,叶慈驾马左右闪避,匕首在赵明予手中灵活翻腾,竟没有一支箭簇能近身。二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将追兵甩在了身後。
“那个侍女阿图定是怕你对公主不利,慌忙去查看公主安危,因此才没追上来,你现在要带我去哪?”赵明予问,好像真成了被地痞流氓带走私奔的闺阁小姐,听之任之,予取予求。
“去梵净寺。”叶慈道。
虽然知道之後王宫中人定然会来梵净寺搜查,但慧明给她出主意时就已经嘱咐过她,事後若无处可去,大可以再回到梵净寺,他有办法护住他们。
不知怎麽的,他总给叶慈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因此她决定听他的话,先回梵净寺去,毕竟以赵明予现在的伤势,也不适合继续奔波或者露宿野外。
再回到寺中,已经是傍晚了,残阳如血染红了半面琉璃顶。叶慈远远地便看到慧明在门口洒扫,她知道,他是在等她。
她扶着赵明予下了马,老马识途,叶慈拍拍马屁|股,它便自己朝着皇宫的方向跑走了。
“叶施主。”慧明并未理会叶慈身後的赵明予,向叶慈颔首道,“跟我来。”
他带着二人从一道小门进入了寺中,那道小门离客寮不远,走几步便到了。
“请二位稍候,我去取伤药。”慧明说完便离开了。
叶慈带着赵明予进了屋,刚进屋,便转过身,看着他,道:“脱了。”
赵明予故作忸怩:“佛门圣地,不太好吧……”
叶女侠在心中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看看你的伤怎麽样了。”
“……慈姑娘早说不就好了。”赵明予脱了上衣,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包扎的白布上又渗出了血,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伤口又裂了。
叶慈看着那些血痂,忽然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赵明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麽,那日祁涟状若癫狂,将他击下了山崖,若非石崖之下黄沙覆盖,得以在坠落之时缓冲,恐怕他早就没命了。叶慈愧疚,一是觉得自己没教导好祁涟,二则是後悔自己明明发现了他癫狂的苗头,却因为心软,没能即使掐灭,这才愈演愈烈。
他不愿听到叶慈说这三个字,更不愿听到叶慈替祁涟说这三个字,于是故意插科打诨,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怎麽这次这麽着急地将我救回来?不怕我缠着你了?”
室内一片阒寂,精明一世的小侯爷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方才说错了话,然而,他刚想找补,却忽然被面前女子握住了手。
叶慈擡起头,不再逃避,而是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
“赵明予,没有你,我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