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跟在後面,随口开了个玩笑:“前辈,您这放武器的地方还真别致。”
夏女侠恣意地一笑:“小崽子,这你就不懂了,比武时,比亮剑更重要的,是藏刃。敌人不知道你的武器在哪,不知道你从哪出手丶从哪起势,如此一来,不管遇上怎样的对手,占上风的,都会是你。”
叶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赵明予分给二人一人一只野兔子,夏欺英用牙撕下一块肉来,突然问:“小丫头,你用的是剑,使的却是刀法,从来只用单刃破敌,这是为何?”
叶慈一愣。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连意识都从没意识到过,下意识看看自己的剑,又看看自己的手掌:“原来……我用的是这样的剑法吗?”
夏欺英见她茫然的眼神,解释道:“刀唯一刃,剑有二边。刀行的是截断衆流之势,剑用的是随波逐浪之潮。你的武器虽然是剑,可你出剑时气势劈山断海,且仅用单刃破敌,这是刀的用法。”
“那我这是……”叶慈学武这段时日以来,喂的是百家招,行的是野路子,第一次被人如此系统地灌输这些武学知识,忽然对自己的路数有些不自信起来,“……用错了?”
夏欺英失笑:“怎会。”
“武学之道,本就是个人有个人的门路,有些宗师的路子,你想学,还学不来呢。”她擡手拍拍叶慈的肩膀,“剑是你的,招式也是你的,你想怎麽用便怎麽用,不必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剑都是人铸的,剑谱都是人写的,谁规定你不能把剑当刀用了?”
叶慈听着这话,觉得耳熟,她忽然想起,当时在义庄外,阮流逸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每套剑法,甚至每套武功,招式相同,但一千个人使出来,便是一千个样子,千万不能照本宣科,甚至生搬硬套别人的道。”
“叶慈,你要有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叶慈喃喃道,时隔一百多个日夜,她忽然觉得,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对,就这个意思!”夏欺英也是个神经大条的,见叶慈懂了,也不再多说,转头啃自己的兔子去了。
天色已晚,在山中抹黑行路容易出意外,几人决定先在原地歇息一晚,等明早再各自出发。
整整一个晚上,叶慈脑子里全是那些剑招,连做梦都是在喂招。
“以剑驭气,以气化神。剑不离气,气不离神,神不离剑,剑气神相含,则人剑一体。”
这句口诀,她从第一次听开始,已经在心中咀嚼千万次了,然而直到如今,每次再细细品味其中的每一个字,都仍能有新的感悟。
劈柴剑法的招式只有简单的砍和劈,但无招胜有招,因为无招,所以千变万化,叶慈知道,她的优势,正在于这种千变万化。
然而,千百种变招藏在她脑海中,其中有一些便如浮光掠影,留下一些雪泥鸿爪般的痕迹,这样的痕迹堆积得多了,满脑子刀光剑影,容易生心魔。
不知为何,叶慈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不执着,不执贪,不执嗔,不执痴。”
如此心法,仿若一句咒语,她反复念了几遍,身体内翻涌的真气便渐渐平息了下去,连心绪也平和了许多。
奇怪,这话打哪来的?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渐渐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竹林中鸟鸣阵阵,叶慈醒来时,赵明予还睡着,夏欺英却已经起来练功了。
她一偏头,便看到自己手边整整齐齐放着几个野果,她还以为是夏欺英早起采的,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满口清甜,顺口向夏欺英道谢道:“前辈,多谢了,这野果很甜。”
夏欺英不明所以地看过来:“谢我做什麽?”
叶慈一愣:“不是前辈采的?”
发髻中的判官笔随着她的动作摇了摇。
那是谁……
“我还以为是你半夜饿了,自己去采的呢。”夏欺英道,“我怕你没什麽经验,采到毒果子,今早特意替你看了看,放心吃吧,没毒。”
她道:“没什麽大事,可能是小赵怕你早上起来饿,晚上一并采来的吧。”
不对。
叶慈心里却犯了嘀咕,若是赵明予做的,按他的性格,不邀功邀上半个时辰都是罕见的了,又怎会一声不吭?
她看看手中野果,不过前辈都说了没毒,那便放心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