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楚狄功夫的人可不是我,孟盟主怎好意思说我是妖女?”叶慈不躲不闪,逼视着他。
方才,叶慈数次出言激他,为的便是此刻。
她要做的,只是在孟临的潜意识中种下一颗种子,然後,将他逼至绝路……
人在急火攻心时,总是会口不择言,类似地,先前叶慈多次暗示让孟临使出楚狄武功,在被叶慈比如绝路的情急之下,他竟也真的慌不择路起来。
长剑狂舞如疯兽,却再破不开剑阵分毫。叶慈真身忽现阵眼,千钧归手,一式“劈山断流”挟风雷之势当头斩下——
“哐啷!”
剑锋相撞,孟临手中剑碎如齑粉,他身形无力地晃了晃,瞬间跪倒在地,左肩至右腹裂开一道血口,深可见骨。他身上的衣物撕裂开来,上好的布料下面,是一道刺青图案,与方才叶慈刻下的新月形凹痕如出一辙。
喧嚣戛然而止。
叶慈收剑转身,鸦青发丝沾了血珠,衬得眉间朱砂愈艳。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
“你在泉东村中以活人炼蛊,不知伤及多少无辜百姓!”
“这一剑,为泉东村冤魂。”叶慈剑指他咽喉,声如冷铁,“下一剑,为我父母。”
“且慢!”孟临忽然嘶声大笑,“叶慈,你真当武安侯是干净的?当年围杀阮流逸的,可不止我一人!”
“我自然知道。”叶慈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赵渊的日记与孟临与楚狄的信件,当空一抖,其上的字迹便暴露在台下人的视野之中。
“狼……王……亲啓……这不是孟盟主的字迹吗?”
“是,是孟盟主的字迹!”
“孟盟主竟真与楚狄勾结,害我大允!”
“我乃阮流逸之女!”叶慈朗声道,目光扫过台下衆人,竟无人敢与她对视。
她缓缓开口,声震四方:“当年,赵渊屠侯府满门,栽赃给我父亲,之後,又趁我父亲不备,将他从背後一箭穿心。”
“我父亲封锁心脉,护着我逃走,却遭遇当时尚为副盟主的孟临背叛,于玄召崖血战一天一夜,最终力竭而亡。”
“这!才是真相!”
台下一阵惊呼,更是议论纷纷。
叶慈自然知道十八年来一直被奉为真相的说法,要颠覆,没那麽容易,她也不强求,只是道:“各位若有不信的,自可来翻阅赵渊的日记,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这日记若是假的怎麽办?”下面有人问。
叶慈早知道会有这麽一遭,笑道:“这位大哥,您若是不信,自可找信得过的人来看看这册子的新旧程度,与上面赵渊的笔迹,到底做不做得假。再者,若要证人,赵渊之子,如今的小侯爷,也愿意为我作证!”
“这……这小侯爷竟然大义灭亲?”
“难不成她说的真是实话?”
“你……你如此绝情,就不怕你的小情郎与你翻脸?”孟临吐出口中血沫,道。
叶慈讽刺地一笑:“不劳您操心。”
电光石火间,一道银光破空而至——
“嗤!”
当空飞来一枚暗器,叶慈立刻擡剑,打飞了暗器,再擡眼,却只见不知哪来的黑影旋风一般掠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带着孟临飞远了。
叶慈瞳孔骤缩,并不是因为孟临被人救走了——她早料到孟临会有後手,而是因为,救走孟临的那人她竟然认识。
甚至不久之前,她还为他取了一个酷似“旺财”的中原名字。
——是阿福。
她没有追,而是收回视线,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台下有一白发老妪颤巍巍地上前来,问她:“叶丶叶女侠……真是白衣党?果真……果真与你父亲长得很像……”
叶慈眼神一亮:“婆婆,您认识我父亲?”
“不知多少年以前了……少说得有二十年了吧……我在马路上,险些被马车撞到,幸好你父亲出手相助,不然我就没命活到这把年纪咯……”她深深叹气,“只不过这些年,孟临与赵渊追捕白衣党,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我一直不敢将这些事说出来……”
“是啊,这麽说起来,前盟主还帮忙种过我家的地嘞……”
“前盟主帮我救过跑上房顶的猫……”
“前盟主小时候抱过我……”
千钧归鞘,叶慈望向天际流云,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碎片拼凑而成的画卷里,她仿佛瞧见了父亲白衣执剑的身影。
“父亲,母亲……”她轻声道,“叶慈今日站在这里,算是替你们报仇了吗?”
风卷残旗,三瓣莲坠地染尘。
叶慈手拿孟临谋反的证据,站在高台之上,光风霁月,仿若金塑雕像,即将被衆人奉为新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