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率先翻身下马,接着将越千山扶了下来。
“前辈没受伤吧?”叶慈关切地问,没注意到赵明予的目光落在她扶住越千山的那只手上,久久没有移开。
“放心,健全着呢。”他下马,锤了锤筋骨,道,“丫头过来帮我点几个xue位,被绑了这麽久,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遭不住。”
叶慈依言帮他疏通xue位,赵明予则沉默着生了火。
“前辈怎麽会在这里?”
越千山摆摆手:“嗐,别提了,就前阵子泉东村的事,我将他们都送回了家,其中有一人竟来自陇右,我便与他一同来了,谁知道刚给他送到家,就被那夥疯子劫了。丫头,还好有你,不然我这会儿估计已经是干尸了。”
说罢,他眼神不住往赵明予身上飘:“这小公子打哪来的?”
方才叶慈的马一直跑在前面,越千山没看到赵明予的脸,还以为是叶慈新认识的哪家公子。
赵明予额角青筋一跳,没忍住看过来:“你又是从哪来的?”
他这才认出来,“哟”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侯爷。”
接着,老神在在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与这位叶小友,乃是狱友。”
赵明予:“……”
叶慈见他吃瘪,唇角忍不住勾了勾,解释道:“这位是越千山越神医,是药堂不世出的天才,与我父亲有故。”
赵明予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娘家人”面前表现得多不体面,面上一红,道:“原来是越前辈……从前便总听闻前辈的事迹,却从没见过,没想到前辈竟如此年轻。”
“原来我应该是个老头子吗?”
赵明予:“……”
“好啦,前辈,我已经与小侯爷……成亲了,你就别故意吓他了。”叶慈解围道。
“哦——”越千山怪声怪气地发出一声响来,道,“破镜重圆了。”
甚是阴阳怪气。
说罢,他将话题引到叶慈身上,问她:“方才听你说‘父亲’,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叶慈点头。
“惊梦的事……”
“我都知道了。”
“是谁?”
“珍珑阙的柯芷兰前辈。”
越千山了然地点头:“还算可靠,伸手,我替你把把关。”
他替叶慈把了脉,道:“没什麽问题,毒素基本上已经全清了。如今你功力恢复了,又要往西去,是要去楚狄?”
叶慈苦笑:“果然瞒不住前辈。”
“我虽人不在茌宁,但是孟临与楚狄勾结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又如何会不知道?”越千山收回手,忽然擡眼看着叶慈,问,“况且,你可知道,如今江湖上都在传,下一任武林盟主,非你莫属。”
叶慈被那目光看着,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尖,答道:“知道。”
这种事情,连越千山这种向来不爱掺和江湖琐事的游医都知道,叶慈身在旋涡中央,又怎麽会不知道?
自从她在茌宁擂台上一剑挑破孟临这十八年来所做的桩桩件件恶事,将他的恶行尽数公之于衆,又替阮流逸翻了案丶正了名,一剑劈开了笼罩在中原江湖上空多年不散的阴云,便彻底成为了大街小巷衆人口中议论的焦点,也成为了目前悬空的盟主之位最为炙手可热的人选。
——刺破阴谋的英雄,又是上一任英雄之後,无论怎麽看都名正言顺。
“那你呢,你怎麽想?”越千山坐在篝火前,侧脸在火光中明灭不定,叶慈看着,忽然觉得,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时沧桑了些。
“我不知道。”她如实答道。
若说单论武功,如今的叶慈在整个中原武林中都罕有对手,可若说能否做一个合格的掌权者,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信心。
她怕自己会像父亲一样,天真不知深浅,也不知人心,然後害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人。
“好好想想吧,这事急不得。”越千山道。
“对了,前辈。”叶慈忽然问,“说起来,让我的行踪被孟临发现,然後嫁入侯府,是你们为我父亲翻案的一部分吗?”
她语气中毫无责难的意味,越千山却一口否认了:“那是他二人的计划,与我无关。”
他定定地看着叶慈,以至于让她觉得,若是父亲还在世,或许便会是这个样子的——平静丶公正丶波澜不惊,永远问心无愧。
“因为我知道,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也只会有一个愿望——愿你能永远幸福快乐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