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个瞬间,千钧闪着寒光,当头劈下!
这一剑,是她站在衆人的肩膀上劈下的,颜若的剑,阮流逸的剑法,还有……赵明予的剑穗……
“以攻为守,以进为退,知道为什麽习武之人最怕‘武痴’丶‘武疯子’吗?”夏欺英的声音犹在耳边,“因为他们无惧!”
“唯有无惧,才能无畏!”那声音喝道,“你若怕死,便会第一个死!”
原来如此……
这样简单的道理,原来夏欺英早就告诉她了……
唯有无惧,才能无畏,这便是她叶慈的无我无执。
剑锋以劈山断海之势劈下,狼王却只是定定地站着,只因他知道,这一剑,他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此刻,重剑千钧无坚不摧,劈柴剑法无往不利,而她叶慈此刻,无所不能!
千钧停在狼王的额前半寸,并没有再前进。
叶慈归剑入鞘,宛如一名真正的宗师。
她转身,却没看狼王,而是看向不远处被侍卫压在地上的孟临,嗓音很平静,道:“孟临,你方才说,我身後已空无一人。”
“不,你错了。”
“与我同行者,还有无数心怀天下的武林正道高手,还有我大允土地上默默无言的纭纭黔首,还有,这华夏大地上千千万万的魂魄生灵——”
“这便是为何你总是败,只因我与他们站在一起,而他们,自会成为我的助力。”
“我呸!”孟临疯狗似的大喊,“你这麽做有什麽意义!这些人与你有什麽关系?他们可会对你感恩戴德?百年之後,谁不是一抔黄土,唯有权力才是真的,叶慈,你还太年轻,还不懂,但我可以不计前嫌,我可以教你,怎麽样,跟我一起,颠覆这中原武林如何?”
是啊,跟她有什麽关系,她这麽焚膏继晷丶夜以继日丶孜孜以求,究竟有什麽意义?
原来她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就是“意义”两个字。
“如何没意义。”她静静道,背脊挺得笔直,如松一般,“我不求名,亦不求利,可这万里江山不受战火侵扰,无数无辜之人不必枉死,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
孟临擡起头还想说什麽,却被一只脚狠狠将脸踩进了泥土里。
“说得好,叶女侠!”狼王拊掌大喊,“死在你手下,我也不亏!”
他说罢,将手中钢刀掷地,颇有些壮烈赴死之感。
叶慈看了一眼泥地上的那把刀,却并没有捡起来,而是道:“我胜之有愧,所以,我不杀你,我只要他——”
她的剑尖指向孟临。
狼王一愣,大笑着挪开踩在孟临头上的脚,一踢他後腰,便将他踢得球一般滚向了叶慈。
“叶女侠豪迈,既然如此,我会遵守诺言,在位之时,绝不进犯大允!”他冲手下使了个手势,“同时,我再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孟临大口大口地喘气,“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沙子和泥,干呕着,却什麽也吐不出来。
而在他身後,几个士兵压着一名女子来到了此处。
叶慈见状,不解地皱皱眉,不明白狼王此举是什麽意思。
然而,当那女子擡起头来时,她却愣住了。
那人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烧伤,焦黑的皮肤与鲜红的新肉虬结纠缠,眼尾被火舌燎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几乎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而叶慈却发现,在那丑陋骇人的疤痕下,依稀能看出一丝艳丽的轮廓,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禹梦!
她几乎是在看到狼王的刹那,便挣开士兵,挣扎着朝狼王爬过去。
“狼王……”她嗓音嘶哑,说话声音仿佛用指甲使劲儿划拉墙面一般,令人牙酸,显然已经被火伤了嗓子。
可她仿佛听不见自己难听的声音一般,不住地叫着狼王,道:“我想回家……求狼王赎罪,我想回家……”
可她敬爱的狼王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厌恶的神色,他缓缓从地上捡起那柄钢刀,缓慢地用袖子擦拭着刀背。
“你跟着孟临,做了太多错事,故土不能容你。”
说罢,他手起刀落,雪亮的寒光闪过,下一刻,一颗头颅咕噜噜滚下来,恰巧滚到叶慈脚下,面朝上,表情还保持在死前的最後一刻。
惊惶,恐慌,死不瞑目。
杀人如麻的螽卫首领,终于在失去一切之後,被故土的王斩下头颅,结束了罪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