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沈槐序寻求确认。
沈槐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唇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弧度融化在呼出的白气里:“嗯。第二。”
“太棒了!”阮听枝欢呼一声,也加入了周昭阳的雀跃,两人在清冷的晨光里像两簇跳跃的小火苗。
林衔月看着兴奋的队友,目光却越过他们,望向远处教学楼的方向。
初升的太阳依旧没什麽温度,苍白地悬在灰蓝色的天际。
她心里那点暖意之下,悄然升起一丝更沉静的东西。
烟雨组……并不陌生的名字,却横亘在了她们与最高位置之间。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指尖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仿佛还能感受到琴弦冰冷的触感。
“烟雨组……”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江南烟雨吗还是不止这一个寓意”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哨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较量奏响序曲。
不远处,几个抱着琴箱的身影正匆匆走向琴房大楼,其中一人琴箱上印着水珠组的徽记,步履沉稳。
细碎的欢闹声里,一点冰凉猝不及防地落在林衔月的鼻尖。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擡头。
灰蓝色的天幕,不知何时已悄然裂开了无数细微的缝隙。
无数洁白轻盈的晶体,正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起初是稀稀疏疏的几点,试探般落在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上丶枯黑的枝桠上丶行人深色的帽檐上。
很快,那缝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更多的雪花,如同被揉碎的云絮,纷纷扬扬,布满了整个视野。
“下雪了!”阮听枝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地伸出手。
一片完整的六角形雪花悠悠落在她戴着毛线手套的掌心,瞬间便融化成一点极小的水渍。
她孩子气地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哈!好兆头!”
周昭阳兴奋地张开双臂,仰起脸,任由雪花扑簌簌地落在他的睫毛丶眉毛和咧开的嘴角上,
“雪朝组,名副其实!老天爷都给我们加冕了!”
她原地转了个圈,厚靴子在刚积起一层薄雪的路面上踩出清晰的脚印。
沈槐序没有言语,只是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仰头,镜片很快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和冰晶,模糊了视线。
但她并未擡手擦拭,只是静静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
她背着的深色琴箱盖上,迅速铺开了一层薄薄的白绒。
雪花落在他深色的发顶丶挺直的鼻梁和围巾上,将他身上那份惯常的冷峻轮廓柔化了几分。
林衔月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带来细微的冰凉触感。
她看着眼前纷飞的雪幕。
周昭阳在雪中挥舞着手臂,像个快乐的孩子;阮听枝踮着脚尖,试图接住更大的雪花,发出轻快的笑声;沈槐序像一尊覆雪的雕像,静默地伫立着,只有镜片後偶尔闪过的微光透露出他并非全无触动。
雪越下越密,簌簌的声音取代了清晨的寂静,将远处的教学楼丶光秃的树枝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世界在瞬间变得安静而纯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在飘落。
林衔月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微热的掌心。
它没有立刻融化,保持着精巧的棱角,晶莹剔透。她凝视着这脆弱又短暂的美,心中的思绪也随之沉淀。
雪朝……烟雨……
一个洁白凛冽,一个朦胧氤氲。
这名字的相遇,竟也如同这场不期而至的雪,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碰撞感。她握紧了手掌,那片雪花终于化作一滴冰凉的水。
“走吧,”她轻轻呼出一口白气,声音在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雪大了,别迟到。”
雪无声地落着,覆盖了来时的脚印,也模糊了前方的路。
阮听枝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周昭阳还在兴奋地踩着雪,沈槐序擡手抹去镜片上的雪水,重新迈开了脚步。
四人小小的队伍,在越来越密的雪帘中,继续朝着被白色温柔包裹的教学楼走去。
纷扬的雪花温柔地覆盖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林衔月踩着被雪水浸得微湿的台阶,走上东楼二楼。
走廊里弥漫着暖气和学生们带进来的湿冷气息混合的味道,安静中带着些许课前的低语。
她推开高一(3)班的後门,熟悉的热浪和同学们嗡嗡的交谈声瞬间将她包裹。
教室窗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隐约可见外面依旧纷纷扬扬的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