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伞面很快融入夜色,只有手腕上那抹红色时隐时现,像黑暗中的一粒星火。
林衔月低头翻开《中国法制史纲》,第三十七页的空白处多了一行铅笔小字:「参见《宋刑统》卷九,可驳此说」。
字迹很轻,像是怕污损了珍贵的书籍,但笔锋依旧凌厉如常。
雨声渐远,楼道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
她忽然想起什麽,从口袋摸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条消息:
「论文题目是什麽?」
三秒後,屏幕亮起:
「《量子纠缠态在天体物理中的应用》」
发送时间是23:58,正是昨晚他们在阳台看雨的时刻。
雨声渐歇,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外面的路灯折射成流动的金色溪流。
林衔月拧干毛巾递给沈栖迟,看他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入衣领,在锁骨处留下一道微亮的水迹。
"小沈来啦?正好尝尝阿姨新买的碧螺春。"
林母端着鎏金边茶盘从厨房转出来,白瓷茶壶嘴冒着袅袅热气。
林衔月注意到母亲今天特意换了那套霁青色茶具——平时只有外公来时才舍得拿出来用。
"谢谢阿姨。"
沈栖迟接过茶杯时,袖口微微下滑。
林衔月这才看清他左手腕上的红绳细节——
不是普通的编织绳,而是用六股细线交错编成的平安结。
中央那颗银珠只有绿豆大小,上面刻着极小的「SXC」三个字母。
绳结有些旧了,边缘处微微起毛,像是戴了很久。
"这绳子。。。"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小时候奶奶给的。"沈栖迟转动银珠,指腹擦过她的指尖,"说是保平安。"
茶香在客厅里弥漫开来。林父放下报纸,镜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听说物理组最近在准备全国赛?"
"嗯,下周三出发。"沈栖迟抿了口茶,喉结轻轻滚动,"去云淮市。"
林母又端出一碟核桃酥,金黄的酥皮上撒着黑芝麻,还冒着热气:"月月竞赛的奖金到账了没?"
林衔月从书包里取出信封,牛皮纸信封上印着「全国青少年文史哲综合竞赛组委会」的烫金字样。
她小心地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支票——五万元整,数额比她预想的多了不少。
"我想捐一半给校古籍修复室。"她将支票推过茶几,"王老师说急需购置一批修复工具。"
核桃酥的碎屑落在支票上。
沈栖迟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去碎屑,这个动作让林父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擡了擡。
"有发票要求吗?"沈栖迟问。
"啊?"
"捐赠可以抵税。"他从书包侧袋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某页,"需要受赠单位开具。。。"
林衔月凑过去看,发现那页整整齐齐贴着各种票据:车票丶博物馆门票丶甚至还有去年冰场的收据。在「财务备忘」的分类下,用红笔画着星标的正是几张捐赠凭证。
"你连这个都研究?"她小声嘀咕。
沈栖迟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基础知识。"
茶壶里的水又续了一轮。
林母突然想起什麽,起身去书房取来一个文件袋:"月月,这是你外公托人找的北大法学系资料。"
牛皮纸袋沉甸甸的。
林衔月解开绕线,一沓装订整齐的纸张滑出来——
全是手写复印的笔记,扉页上用毛笔题着「星寰法学系备考精要」。
落款是「陈砚舟」,她外公的老友,现任星寰法学院教授。
"陈爷爷的笔记?"她惊呼。
"嘘。"林母指了指书房,"你爸不知道我托了这层关系。"
沈栖迟突然咳嗽了一声。
林衔月转头,看见他不知何时从背包里也取出一个文件袋。
封口处整整齐齐贴着标签,上面是他一贯干净利落的字迹:「LXY-法理学重点」。
两个文件袋并排放在茶几上,一个透着老学者的沧桑,一个带着少年人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