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开始怀疑,怀疑陆梵生是不是回来了。
华曼音经历过这些,也知道这确实像是失忆的陆梵生能做出的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後来实在没办法了,”沈逸枫说道,“听说圈子里有人找祈佑观的孟大师处理这类无法解释的事,都说她有些真本事,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所求无他,只是想再看陆哥一眼。”
他微微皱眉,带了丝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您看到了吗?”华曼音追问。
绿灯终于亮起,沈逸枫踩下油门,手打方向盘,带着车子转了个弯。
“我只看到了非常短暂的一瞬,大师给的东西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转过头,眼神坦诚地与她对视,“聚餐那天我迟到,就是因为在饭店门口看到了陆哥的背影。”
他跟了陆梵生三年,自然是记得陆梵生的背影。
“当时我脑子一热就追了上去,结果他消失了,我跑错了方向,以至于绕了一圈,所以才迟到了,抱歉,”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所以我打算再找孟大师试试,警方那边说,陆哥的案子已经了结,判定为自杀,遗体交还家属,葬礼定在周日,场面会比较大,来的人层次也比较高,”他语气忽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想在葬礼上,亲自问问他。”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问清楚,他的死,究竟是不是人为。”
华曼音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什麽不一样的情绪,但除了一丝莫名地伤感,什麽都没有捕捉到。
沈逸枫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语气,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冰冷只是错觉:“抱歉,华小姐,我一时感慨,说得有点多,如果你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可以介绍孟大师给你认识。”
“或者,”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一丝关切,“用那个方法,帮你看看林宇是否真的在附近?不过得等我把叶子拿到手,现在那东西不在我身边。”
见他语气格外认真,华曼音连忙摆手:“算了部长,不过,如果林宇真的在,他好像也没伤害我什麽,毕竟我们曾经是同学,听您这麽一说,我倒觉得心里没那麽怕了。”
犹豫一阵,她弱弱说到:“谢谢你。”
沈逸枫嘴角勾起一个得体的浅淡微笑:“不用客气,华小姐。”
他不再多言。
车子驶入高层专属的私人停车场,避开所有员工视线。
下车後,沈逸枫习惯性地整理了下毫无褶皱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
他看了一下周围严密的安保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华小姐放心,这里绝对安全。”
“陆总的葬礼筹备完善了,就在周日,”他说,“你会来吗?”
华曼音点头:“我会来的。”
随後,她迈步离开。
沈逸枫为了不被其他人误会,特地错开时间在原地等了一会,训练有素的保镖从一旁出现,恭敬地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
只是,他视线紧紧追随着华曼音纤细的背影,直至她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合拢的缝隙里。
确认她离开,他转身,这才步履沉稳地走向停车场最僻静的角落。
最後,脚步停在冰冷的金属垃圾桶旁,他脸上那层温和瞬间消失不见,眉宇间多了一丝积压隐藏的阴沉。
他粗暴地拽下手上那副丝质手套,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手套剥离,一双手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丶修长好看的手。
只是手背上和指节间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那些疤痕深深浅浅,盘根错节,有的甚至凹陷下去,无法恢复。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支细长的香烟,那布满伤痕的手指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夹住烟尾。
身侧的保镖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递上一只昂贵打火机。
“叮!”
一声脆响,火苗在昏暗的角落窜起,烟雾缭绕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沈逸枫垂眸,近乎漠然地审视着自己这双手,眼底的厌恶越积越多。
他厌恶这双手,厌恶它们所承载的记忆。
那时候,他一直被送到国外留学深造,甚至都没见过父母几面。
直到上了高中,他突然被父母召了回来。
从那开始,生活便只剩下了地狱。
冰冷的大房子里,只有琴房亮着灯。
少年的他坐在琴凳上,後背挺得笔直,手指机械地在琴键上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