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都到了这一步了,绝对不能放弃。
她咬紧牙关,怕引起黑衣人注意,无声吞下一口淤血。
好在之前得病时,偶尔辗转反侧,皱着眉头就能熬过去,这种痛苦也只比之前重了一点点。
她凭着那股狠劲,硬是将符纸塞进了嘴里,混着血沫,强行吞咽下去。
吞下符纸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灼烧感顿时沿着胃部像四周蔓延开来,身上的痛苦愈发严重。
趁着意识最後一丝清明,她用尽残存的力气解开安全带,一点点爬出扭曲变形的车厢。
她看到那黑衣人的背影就在不远处。
不能让他就这麽走了,至少也要尽可能留下一丝线索。
华曼音猛地伸手,用丝丝力气虚虚抓住男人西裤裤脚。
“到底,是谁要杀我?”她质问,每一个字都喷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血先是滴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最後落在泥土地上。
男人厌恶地皱紧眉头,低头俯视着脚下濒死的女人,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没有踢开她,也没有回答,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漠然欣赏着生命在她眼中彻底熄灭的过程。
最後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愿,那双死死抓住他裤脚的手在坚持不了多久後,无声地垂落下去。
死亡原来降临得如此平静。
华曼音感觉自己变得很轻,轻得像被一阵狂风卷起来的塑料袋,在不断向上漂浮。
身体的存在感消失了,沉重的痛苦也消失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依然站在那片昏暗的树林里,但感知完全不同了。
她低头,看到自己染血的躯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车旁,而那个黑衣人正在冷漠地清理着现场残留的痕迹,手法老练,甚至连脚印痕迹都抹去了。
男人再次拨通电话,声音平板无波:“老板,那女人彻底死了,确认无误。”
说完,他迅速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树林边缘。
华曼音发现自己跟不上去,她魂体好像被束缚到了身体周围,只能茫然地蹲下身,看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身体。
她死了,就像她曾无数次送走的那些亡魂一样。
没人能看见她,没人能救她。
“到底该怎麽办?”华曼音长叹一口气。
就在此时,她听到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一阵唢呐声,悠扬又凄凉,带了些说不明的寒意,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
华曼音擡起了头,突然发现视线里飘满了洁白的碎纸屑。
她定睛,又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才看清那不是碎纸屑,是许多被抛洒在空中飘荡的纸钱。
四周不知道何时刮起一阵阴冷的风,卷起那些纸钱,让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旋涡,越卷越快。
很快,从那密密麻麻的纸钱後面,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异常高大,散发出刺骨的阴冷气息,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压迫感。
祂穿着洁白的衣袍,头戴一顶高帽,一条长长的舌头几乎拖到地上。
华曼音认识那是什麽,她见过祂不止一次。
小时候放学回家,邻居家的老太太去世了,那时的华曼音年纪还小,并不知道所谓去世究竟意味着什麽。
院子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亲友,老太太的遗照被亲人捧在手里,哭声一片。
华曼音站在人群中,却看见老太太本人就站在人群中。
她满脸不舍,一遍遍伸手想去摸哭泣的孙子,手却一次次从孩子身体里穿过。
她想说话,告诉大家自己还在这里,但没人能听见。
家人们哭得伤心欲绝,老太太也急得直掉泪,可他们却偏偏无法触及彼此,无法告诉对方想说的话,就这麽被一道无形阻隔隔开。
就在这时,华曼音注意到人群里站着一个格外高大的白色身影,祂是自那些飘荡的纸钱中走出的,好像是纸钱的化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