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的眼神黯淡下去,声音低缓:“母亲後来研究方向转到了人格分-裂领域,接触的病例越多,她自己的压力也越大,起初我没察觉,直到有一次回家。”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痛苦的画面:“我看见她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笑得特别开心,说那是刚出炉的蛋糕,然後,她就一口咬了下去,书皮上全是牙印,她以为是蛋糕外面的纸,把书封一点点撕掉,把那些书页吃了下去,後来,她说蛋糕是假的,全是辣味,要去投诉店家。”
夏知意揉了揉眉心,疲惫感清晰可见:“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给她吃了药才缓过来,可她的情况越来越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不得不把她送进病院,到现在快一年了。”
她伸手,无比轻柔地将夏梦婷滑落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又轻轻盖好被子:“最近,她病情越来越不稳定,那些药也不怎麽管用了,于是我辞了之前的工作,想多陪陪她,她对我那麽好,我只想让她安稳些。”
华曼音看着夏知意泛红的眼眶,心头掠过一丝歉疚:“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难过的事。”
“没关系。”夏知意擡起头,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同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那名片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花纹或机构名称,只在右下角印着一行极小的烫银数字,也是她的联系方式,并没有姓名。
“我现在全职做心理医生了,如果……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看在你曾是母亲病人的份上,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几次咨询。”
她将名片递过来。
华曼音接过那张名片,随手揣进口袋:“谢谢,夏老师已经睡下了,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起身,故意脚步略显虚浮地晃了一下。
夏知意立刻站起来,右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华曼音借着她的搀扶站稳,摇摇头:“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
“保重,有事联系我。”夏知意站在门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目送着华曼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病房门轻轻关上。
夏知意脸上的温柔瞬间,只剩下平静。
她走回床边,脚步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夏梦婷吃了药,已经陷入昏睡,呼吸均匀。
夏知意在床边坐下,俯视着熟睡的女人,浓密修长的睫毛遮住了大片眼眸,眼底一片漆黑。
两个病床的病人吃了药之後,都已经安稳睡下,房间里只剩下轻微呼吸声。
她伸出手,没有去拉被子,也没有整理头发。
那只白皙的手缓缓擡起,悬停在夏梦婷的脸上,一遍一遍病态抚摸起夏梦婷的脸颊。
最终,夏知意缓缓收回手,落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她低下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侧脸,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寂静中,带着某种粘稠渴望的病态低语,在病房中响起。
“妈妈……”
“妈妈……”
声音很轻,反复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过了许久後,才彻底消失。
夏知意站起身,脸上恢复了温婉的笑,她快步来到大门口值班的护士身前,将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拿来一盒,递给护士:“晚上好,辛苦了。”
护士受宠若惊:“谢谢你,夏小姐,你真是太好了,每次来都给大家带吃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妈妈的。”
“这是我该做的,”夏知意微笑点头,话音一转,“不过,那个穿白色外套的女孩怎麽进来的?”
护士拿巧克力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办事出了岔子,不由冷汗直流:“她不是和你认识吗,还说了你的名字。”
夏知意一拍脑袋:“呀,抱歉,我忘记了,我们聊了好久,我才想起来,我们之前见过一面,那是个很好的孩子。”
护士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夏小姐,刚刚真是吓我一跳,但一般这家医院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夏知意点了点头,似是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不由带了几分弧度,眼神微眯,临走前叮嘱道:“我妈妈已经睡下了,暂时先不要去打扰她哦。”
护士连连点头。
她总觉得夏小姐出来後好像心情好了不少,走起路来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