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个黑衣人,对方究竟是怎麽发现她身份的?
夏知意微微歪头,继续引导:“这些倒下的小人和树木,是不是让你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什麽东西压着,已经催促着你去完成,怎麽也摆脱不掉,而且这种无形压力也是也难消除的,对麽?”
她停顿片刻,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个脸埋沙里的小人:“你看这个女孩,脸都埋进去了,如果她能擡起头,你觉得她第一句话会说什麽?”
华曼音满脑子还是刚才黑衣男人消失前的眼神和那句暧昧的“你知道怎麽找我”,无心应对,只能敷衍地回答:“救救我?”
“听起来她快撑不住了,”夏知意点点头,目光锐利,“听到她这样喊,你的感受是什麽?”
华曼音喉咙发紧:“我也想帮帮她。”
“真是善良的孩子,”夏知意赞许地微笑,笑容温暖,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其实她不必把脸埋在里面喊,我们可以让她擡起头来,你看,我们都听到她的呼救了,我们一起帮她,好吗?”
她说着,向沙盘中伸出手。
华曼音也伸出手指,两人的指尖在冰冷的沙子上方短暂相触。
夏知意的手温润微凉,但华曼音敏锐地注意到,夏知意伸出的,是左手。
而且她在整个动作过程中,右手一直自然地垂在身侧,似乎刻意避免使用。
华曼音在扶起一个小树玩具时,状似无意地开口:“医生,你的右手受伤了?”
夏知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随即恢复如常,自然地甩了甩右臂:“啊,为老师整理遗物时不小心划伤了,小问题。”
她语气轻松:“谢谢关心。不过这点小伤不影响帮忙的,你看那个喊救命的女孩,她也希望多一个人伸出援手,对不对?我也想尽一份力。”
华曼音看向沙盘里那个代表无助的小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孤立无援的自己,挣扎着却无人能真正扶她一把。
那个黑衣阴差模糊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
对方这是第二次帮她了。
欠了他太多人情呢。
“这样吧,”夏知意看穿她的走神,提议道,“我习惯用左手,不影响,我扶一个,你扶一个,我们一起帮它们站起来,好吗?”
华曼音只能点头,两人配合着,将倾倒的树木丶散乱的石块一一扶正归位。
沙盘里的景象逐渐变得和谐,小女孩被扶起,脸上似乎带着微笑,周围的树木也挺拔起来。
夏知意站在华曼音对面,微微低头看着沙盘,然後缓缓擡起眼。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华曼音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看,这个女孩站起来了,在我们的帮助下,”夏知意微笑着,镜片後的眼睛闪烁着洞察的光芒,“你觉得她现在会说什麽呢?”
华曼音看着那个得救的小人,低声道:“谢谢?”
夏知意脸上的笑容加深,温婉而充满掌控感:“她会感谢你的,帮助别人,也会获得感谢和友谊,也会获得信任和追随,就像今天我们一起扶起这些东西。”
她话锋一转:“很抱歉这次时间仓促,没能和你一起从头摆放,下次我会带些更有趣的东西,我们好好玩一次沙盘,聊聊背後的故事,好吗?”
华曼音只能再次点头。
夏知意用左手拿起纸笔,流畅而熟练地记录着,确实是惯用左手的姿态。
她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然後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向华曼音:“叙柔,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成为朋友。”
她的目光在华曼音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确认什麽,才开门离去。
楼下传来她和江母低低的交谈声。
华曼音独自站在沙盘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可怕,太可怕了!
夏知意说的帮助丶孤独之类的词汇,全是她华曼音的特点,而非江叙柔。
那些随手扔下的玩具构成的混乱沙盘,却被夏知意看穿了她的真实想法。
这是华曼音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夏知意的洞察力已经超越了专业范畴,近乎妖异,她那些温柔的话语丶疗愈的动作,是本能,还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到底看穿了多少?
华曼音的目光落在夏知意刚才刻意避免使用的右手上。
如果夏知意就是那个凶手,如果她精于操控人心,甚至能完美扮演一个左撇子,那她该有多麽恐怖?
华曼音的目光转向房间角落那片残留着阴冷气息的阴影。
比起夏知意,那个总能适时出现的神秘黑衣阴差,又是怎麽回事?
华曼音从怀中摸出那块刻着夏梦婷名字的木牌。
此刻,木牌表面延伸出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白箭头,指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现在,该去找夏梦婷的魂魄了。
真相,或许就在她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