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中,鎏金凤纹榻上的王太后指尖轻捻着枚朱雀玉簪。
鎏金护甲在簪尾暗红的沁色上轻轻一刮,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雕工倒也有趣”太后忽然轻笑,将玉簪举到烛光前。
朱雀的羽翼在光影交错间竟显出几分狰狞,簪尾那抹暗红在火光映照下,宛如未干的血迹。
那沁色极深,像是渗进了玉髓深处,又像是被什么浸染过,经年不褪。
楚服垂眸,看着半片未燃尽的帛书在炉中蜷曲。
上面依稀可辨的“兵甲”二字被火舌舔得焦黑,边缘卷起,化作灰烬。
她暗暗叹了口气,淮南王刘安——窦太主的姻亲,她曾经的主人,近来频频与太尉田蚡密会。
可他却不知道,每次密谈后,长乐宫的熏炉里就会多出几片烧剩的帛书残角。
那些字句,那些谋划,还未呈至天子案前,便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这深宫的帷幕之后。
就像这次通过窦太主之手送来的朱雀簪,还未送到椒房殿,就被太后拦截下来了。
簪中的暗格精巧至极,怕是连最老练的尚方匠人也难以察觉。
可再精巧又有什么用?
王太后指尖一松,玉簪便“铮”地一声落在案几上,摔成三段。
簪身断裂的刹那,几枚不起眼的褐色药丸从暗格中滚出。
在漆案上滴溜溜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一卷摊开的竹简旁。
那竹简上,赫然是淮南王新献的《内书》二十一篇。
楚服俯身拾起药丸,指腹轻轻一碾,凑近鼻尖闻了闻。
那气味幽冷中带着一丝甜腻,是零陵香,却又混了些别的什么。
“奴婢只能确认里面有零陵香……”楚服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融进沉水香的烟雾里。
太后唇角微扬,眼底却冷得像冰。
“看来,窦太主想让神爱当嗣君的想法……很坚定啊。”
殿外忽地刮过一阵夜风,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那声音清脆,却莫名让人想起刀剑相击的铮鸣。
“那人招了没?”
“太后明鉴。"殿角传来衣袂摩擦声,中黄门苏文捧着漆匣跪在幔帐外。
“淮南国来的道童在暴室招了,说这药引须用未足月的紫河车。”
话音未落,殿内陡然一静。
王太后的护甲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嗒"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哦?淮南王倒是长进了,连《黄帝内经》里的阴私方子都翻了出来。"
苏文的背脊绷得更紧,漆匣在他手中微微颤。
那匣盖上用螺钿嵌着北斗七星的纹样,本是祈福禳灾的吉物,此刻看来却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窦太主一向出手大方。”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一柄裹着丝绸的匕。
"这些年,彻儿后宫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得到了她赠送的礼物。"
楚服垂眸,袖中的手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