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也顺便拍了拍百福黄毛上的脏灰。
百福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欢快得不行。
百福是陈耕年某次去镇上卖野味捡回来的黄毛土狗,当时瘦瘦小小一只在路边躺着,身上有很多伤口,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苍蝇,陈耕年看着可怜,就将狗带了回来。
回来后花了些银两找村里的沈郎中帮忙看诊,陈母给它取名百福,希望它拥有无尽的福气能茁壮成长。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年,当年的百福在他们的精心喂养下长得高大威猛,一身的黄毛顺滑油亮,而且还很通灵性。
陈耕年胡乱抓了抓百福身上的毛,这才起身抬步走向院外的菜地,他娘陈月桃正在割吃不完的白菜。
“娘,我跟你说个事。”陈耕年捡起堆在地里的白菜拔烂菜叶。
“什么事啊?”陈月桃头也没抬继续割菜。
“我要成亲了。”
“啊?”陈月桃惊得猛地站起来,不知是蹲太久还是被惊着了,站起来后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身子就晃得差点倒下去。
陈耕年连忙上前将人扶住,陈月桃一把抓住陈耕年的手臂,激动的问:“成亲?跟谁?”
陈耕年一字一句道:“永诚叔家老大林清安。”
“清哥儿啊,可以的,那孩子长得俊,也很懂事。”
陈月桃下意识就想起林清安来,但说完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永诚叔和婶子刚刚过世,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你俩平时都不咋说过话,这怎的就要成亲了?”
陈月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今早自家小子早早就去帮忙了,临到中午才回来,准备去镇上给她拿一副胃药,可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而且不但手里没药,还有些支支吾吾。
当时她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肯定是这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要不说这老人家吃的盐比年轻人走的路都多,就随便分析分析就觉出了其中的猫腻来。
陈耕年放开陈月桃默不作声退了好几步,这才一字一句说:“我和清哥儿说好了,我去他家入赘。”
“什么?”陈月桃刚站稳的身子又摇摇晃晃起来,脑袋里像炸了颗惊雷让她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偏偏这陈耕年还一本正经补充道:“明天我们就去里正那里打证明,回来再看日子办婚事。”
陈月桃彻底反应过来了,拿着手里的白菜就朝陈耕年扔过去,陈耕年没躲,那满是泥沙的白菜头啪一下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他鼻子上,顿时,鼻孔和嘴里全是泥沙。
百福急得一下一下往陈耕年身上跳,陈耕年抬手拍掉了脸上的泥沙,面上没有任何改变。
陈月桃也不知道这不孝子竟然会不躲开,心里虽然心疼,但更多的是心痛。
累死累活养大的儿子要去给别人当赘婿要她怎么接受,而且。。。
陈月桃本就生得小巧玲珑,年纪虽上去了但样貌却还在,一双好看的凤眸盛满了汪洋,要掉不掉,看得陈耕年心里一阵心软。
但也只是一瞬。
“娘,虽说是入赘,但咱们离得那么近,我会带着清哥儿两边住,你也可以过去和我们住。”陈耕年避过亲娘终究落了下来的眼泪,低哑着声音道:“娘,如果我不救他,他就连家都没了。。。”
陈月桃抬手抹去眼泪没再说话,只继续蹲下捡地上的白菜。
陈耕年走过去帮忙。
母子俩谁也没有再说话,陈耕年知道,要接受这件事需要些时间。
他知道自己不孝,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清安不管。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有认真想过,想过怎么跟娘说,也想过里正那边会不会盖章,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这么些年,陈耕年从未对哪个哥儿姑娘有半点的动心,哪怕是对林清安也没有,但今日却不知怎的,偏偏看着那样决绝的人怎么也走不动道。
还有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让他提到林清安三个字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菜全部装进了背篓,陈耕年蹲下身子去背,陈月桃从背后给他提了提好让他不那么伤腰。
陈耕年背着白菜往前走,陈月桃就拿着镰刀跟在后面。
那么些年母子俩从未这样生过气,陈耕年很懂事,陈月桃也从没打骂过孩子,日子虽苦些,但特别的温馨。
一个下午的时间陈月桃都没再说过话,陈耕年叫了她好几次也不应声,陈耕年知道她很气,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晚饭后陈母早早就睡下了,陈耕年收拾完碗筷后在桌边坐了许久后才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一连敲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回音,他吞了吞突起的喉结,反复张了好几次口才把想了许久的话说出来。
“娘,我第一次这般想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