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原殷问道:“是元宜大师烧制的那个瓷器?”
简然点头:“对,应该不是赝品,古玩街收了瓷那户人家以讲信用闻名。”
这个瓷器是前朝的一位文学大儒元宜所烧制的,元宜大师平生就爱两件事,一是做文章,二就是烧瓷器,两件事也都做出了名堂。
“先看着,如果价格只高几层就收了,若是有人出价更高,就让了吧。”
简然道:“好,知道了。”
沈原殷喝完药便挥手让简然出去,简然寻思了一下,还是把糖轻放在了桌上,就带着碗筷出门。
药的苦味从喉管冒出,味道很冲。
沈原殷缓了一下,目光移向了桌上的那颗糖,苦味久久不散。
这个糖罐子原先是有盖子的,被他拆了下来。
沈原殷盯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走到书架面前,伸手将放在书架上的盖子取了下来。
他轻轻将盖子扣在木罐子上,严丝合缝,不多一颗也不少一颗,刚刚好。
于是桌子上的那颗糖就更加显得突兀。
院子里的腊梅快要凋零,但依然还能闻到股股暗香味,从窗子一路飘向书房内。
许久,他用手指拿起糖,将包装纸逐一撕开,看见了糖原本的样子。
看起来挺甜。
沈原殷想着,药这么苦,吃颗糖不过分。
这样想着,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吃了。
这糖的确很甜。
……
戌时天色已晚,京城内百姓开的铺子都早已打烊。
巷子里的“安家医馆”也一样,巷子里月色不明只有屋檐上挂着两只红灯笼,主人家的身影隐在黑暗中,正在把簸箕往屋内移。
巷子中传来其他脚步声,主人家没抬头,继续做着自己的活,直到发现脚步声停在自家医馆面前,才抬头仔细打量。
来者是两人,都挺高大,一看身形便知道是青壮年。
主人家防备着问:“二位是?”
来人说道:“来看病。”
主人家道:“今日医馆已经打烊,二位明日再来吧。”
另一人从兜里掏出钱袋子,递过去道:“叨扰了。”
借着模糊的光,主人家打开钱袋,发现是银子,又掂了下,才道:“进来吧。”
两人从暗处中走到灯笼下,终于露出了脸庞。
是崔肆归,另一人是狄珲派给他的手下。
主人家走进诊室,将烛火一一点亮,烛火引起了这座院子里其他人的注意,有人高声问道:“怎么啦阿峰,突然点亮诊室做什么?”
阿峰回道:“看病呢。”
而后阿峰问道:“哪位公子看病?”
崔肆归走到桌前,将手抬上去给阿峰把脉。
阿峰仔细探脉,过会儿道:“公子身子并无大毛病,身体健康,只是最近可能有点上火,可以吃点清淡的东西。”
崔肆归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安医师呢,我要安医师看病。”
阿峰猛然一顿,抬眼看了一阵他俩,才道:“鄙人就是安医师。”
崔肆归又从兜子掏出一块金子,道:“我是指的你父亲,我想跟你父亲谈点事,行么?”
阿峰眼珠子转了转,还是道:“大街小巷都知道,我才是安医师,我父亲医学上学艺不精,早就出门游山玩水去了,联系不上啊。”
崔肆归身后的那另一个人开口了:“我看你们这座院子的结构,一间作为诊室,一间用来抓药,第三间住着你和你妻子以及孩子,第四间没有声音,但里面却有烛光,第四间里的人是谁?”
阿峰只道:“我医馆里的学徒而已,你们到底看不看病买不买药,没事就出去,我们打烊了。”
说着就把两人往外赶。
他们顺着阿峰的力道走,只是在途经第四间屋子的时候,崔肆归说了一句:“安太医,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觉得愧疚吗?”
房门悄然打开,露出一点点缝隙。
里面传来一道苍老迟钝的声音:“进来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