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柳月阑诡异地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
柳星砚睡着了。
呼吸沉稳均匀,安静得不得了。
柳月阑:“……”
他刚才在心里为柳星砚的长久沉默想了很多种理由,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只是,睡着了。
柳月阑好想把他锤醒。
朦朦胧胧的黑夜里,柳月阑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着兄长侧脸的轮廓。
柳星砚此人睡姿一向很差,从前还在老房子时,柳月阑经常半夜下床去给他盖被子。
现在也是。
他一只手捏成虚虚的拳头横在两人中间,丝毫不在意柳月阑躺下时会不会压到他的手臂。
被子里面不知道是怎样扭曲的睡姿,总之,柳星砚右腿的膝盖露在外面。
柳月阑啧了一声,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嫌弃的意味有点明显。
他胡乱伸手,把那人的被子整理好。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柳月阑不知想起了什么,按住被角的手指竟然有了些微微地颤抖。
紧接着,就连眼睛都红了。
偌大的主卧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漆黑的夜晚又掩去了一切情绪和动作。
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一刻柳月阑想起了什么,更无人知晓此刻他的心中翻滚着怎样的情绪。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像是怕谁知道一样匆忙移开侧脸,想要把涌上心头的复杂思绪藏得更深。
几分钟后,柳月阑吸了吸鼻子。他又重新看着柳星砚,看着看着,像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伸手在他哥脑门上弹了一下。
柳星砚在睡梦中无辜被攻击了,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清醒。
柳月阑又低头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终于睡下。
柳月阑改签了第二天上午的飞机,一早就准备出发了。
这趟回来,本来也只是为了看看那栋老房子。现在房子看到了,柳星砚也见到了,他心里实在惦记着果果,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柳星砚说送他,柳月阑拒绝了:“你又不会开车,去了机场还要打车回家,到时候又要找我要车钱,不给。”
柳星砚撇撇嘴。
他又想了一会儿,和柳月阑一同坐电梯下楼时问了一句:“哎,月阑,如果……”
“什么?”
柳星砚眨眨眼睛:“哦我是说——”
“你想好了再说。”柳月阑淡淡地威胁道,“我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现在又不想问刚才的问题了,正在想借口糊弄我。”
柳星砚一脸被拆穿了的表情:“……唉!”
他也不再绕圈子,小声问道:“我刚刚是想问你……照你说的,果果妈妈身体不好,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带宝宝。如果、如果……”
柳星砚说不下去了。
电梯到了。
他接过柳月阑手里小小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出了电梯。
他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太阳,又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乱说的,你别当个事。”
他不想再提,柳月阑却偏偏要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哥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
如果果果需要他,如果……顾曜和顾昭都希望他能陪在果果身边,他会不会真的就此留下。
留在果果身边,也留在……顾曜身边。
柳月阑诚实地说:“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顾昭身体不好,一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她这样的状态,柳月阑不可能、也实在说不出让她打起精神早点接走果果的话。
更何况,或许顾昭根本不希望果果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顾家长大。
柳星砚似乎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回答——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知道这样的答案,才不肯再问出口。
听到这样的回答,柳星砚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柳月阑的错觉,他竟觉得这样的回答,反而让柳星砚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两人一起提着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行李箱,磨磨蹭蹭走到了36号门口,
等待网约车的时间里,柳月阑忽然出声问道:“拆迁之前,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以为柳星砚在那里独自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多少会有些不舍,没想到柳星砚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不去啦。”
还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以前很在意那里,因为只有那儿才是我的家。但现在不是啦。”
柳星砚把手里拎着的小行李箱放下,伸手抓了抓柳月阑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