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饭盒里没剩多少东西。
一点面条、一个卤蛋、几块白萝卜和几片牛肉,一点汤。
温灼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不管她的狗。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碗里,用筷子搅了搅,勉强有半碗。
这点东西,若搁在平时,肯定不够傅沉塞牙缝。
但现在,就这半碗,她都得掂量着给他。
牛肉面毕竟油腻,面条也偏硬,他这刚历经折腾回来的身子,不易吃不好消化的东西。
她把餐桌板架好,碗放上去时,本想弄出点声响表达不满,可动作落到最后,却只剩轻轻放下。
“吃吧!”
她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他插着留置针的手背。
傅沉看着她明明气得腮帮子都微微鼓着,却还是为他张罗好一切的动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她心软了。
她的心软,助长了他的得寸进尺。
他虚弱地摇摇头,努力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却又无力地垂下,眼神湿漉漉的,声音带着气弱的喘息,“灼灼……我没劲儿,手抬不起来……你喂我,好不好?”
温灼双手环在胸前,哼了声,“爱吃不吃。”
“咳咳咳……”
傅沉适时地咳嗽起来,咳得肩膀轻颤,眼尾都泛起了红,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温灼手痒得很,真想呼他一巴掌。
戏精!
但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缠着厚重纱布的额头,还有那双盛满了全然依赖和细微委屈的眼睛,她所有到了嘴边的狠话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已经微微扬起的手,最终只是用力地甩下。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拉过椅子,重重坐下,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宣泄着她最后的怒气。
她端起碗,夹起一根软烂的面条,动作看似粗鲁地递到他嘴边,却在筷子即将触碰他干裂唇瓣的瞬间,力道骤然放轻,变得小心翼翼。
“吃!”她凶道。
傅沉看着她凶巴巴的样子,眼底漾开如涟漪般层层扩散的得逞而又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顺从地张开嘴,将面条缓慢地吸溜进去,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咽下后,他抬起头,目光胶着在她脸上,非常认真地说:“灼灼,这是我三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温灼捏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酸软一片。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热烈的目光,没说话,只是又夹起一块煮得近乎透明的萝卜,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地塞进他嘴里。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加眷恋地停留在他俩身上,形成一道温暖而静谧的光柱,光里细小的尘埃翩跹起舞,如同跳跃的金色音符。
这幅一个板着脸却动作轻柔地喂、一个眉眼含笑心满意足地吃的画面,被渲染得无比温馨与安宁,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甜软。
有些误会,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解释。
一碗她亲手做的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和他带着病容却无比珍惜的吞咽,就足以将之前所有的不安与隔阂悄然融化。
“好了,你只能吃这么多。”
温灼把最后一点萝卜喂给他,剩下的卤蛋和肉,还有一些面条,全部塞进了自己嘴里,三两口解决干净。
傅沉下意识地舔了舔似乎恢复了些许润泽的唇角,回味着那短暂却极致的美味,委屈吧啦地瞅着她,“灼灼,我都没吃两口……感觉更饿了。”
温灼抽了张纸巾,动作不算温柔地给他擦了擦嘴,声音却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