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晚上,我却只等来我妈的一个电话。她说,今天下午她那边下了大雪,镇上的班车停了,今晚回不来了,只能等明天的班车。
我很失落,正想跟我妈牢骚几句,撒一会娇,却听见我妈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姥姥昨晚去世了。”
她说的很平静,而我也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早已对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也没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大哭,好似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我妈说,姥姥是睡觉时走的,没遭罪。
夜里,我这也飘起了大雪。
我曾经很喜欢雪,还记得去年过年时和妈在楼下堆的大雪人。当时我俩看着雪人,笑了好久。
周六傍晚,赵光明来了我家。
不知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平安夜送苹果的事,带了一大塑料袋苹果来。
他说,这次的雪来的很急很大,高路上很多车都趴了窝,我妈这周肯定回不来了。
那是我妈去支教后,第一次周末没回家。
姥姥去世后,房子留给了我舅。
这些年,一直是他和我舅妈在照顾姥姥。
姥姥的存折里有三万多块钱,我舅本想把这笔钱给我妈,却因此和舅妈大吵了一架。
最终,这钱我妈没要。
期末考试,我考了学年第十九。
寒假,我妈说要和孙怡去附近几个乡镇中学交流教育工作,预计要迟一两周才回来。
那年过年早,一月下旬就是除夕。
天也跟漏了似的,大雪一直在飘。
小年那天,我妈回了学校宿舍,说她那边的雪已经停了,等镇上的班车一恢复,她就回来。
那几天,我每天晚七点半,都半守在电视机前盯着天气预报,盼着这场无休止的雪赶紧过去,可最后,却在新闻里听到“五十年一遇的雪灾”。
我妈说,孙怡主任一直帮着在临近的村里询问,看看村里有没有车能把我妈送到镇上。
结果问了一圈才知道,这场雪比想象中还要大,很多外出打工的乡人也被困在了外地,回不了家。
大年二十八,我妈想试试走着去镇上,但因为实在太危险,被孙怡制止了。
我虽然想极了我妈,但也绝不能让她这样冒险。
我恨透了这场无休止的大雪。
大年二十九,我拿着厨房碗柜里的钱,去市买了年货。想着或许明天班车通了,我妈一进家门,就有一桌的年夜饭吃。
整夜我翻来覆去,天刚亮便下了床,可窗外却仍飘着雪花。我跺着脚咒骂了一句老天。
下午三点过,我准备好了年夜饭的食材,看着电视,心里把几十路神仙都祈祷了一遍。
结果,却在电话里听我妈说镇上的班车已经彻底停了,要出了正月十五才恢复。
她已经联系了我舅,让他接我去他家过年。
我坐在沙上,怔怔地看着电视里欢闹的人群,却好似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我拿起电话,想跟我妈说,我不想去我舅家过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赵光明。
我几乎是从沙上跳起来,心里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样,连电话都没接,直接冲到了阳台。
只见楼下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停着辆黑色的cRV,赵光明正从车上下来。
我打开阳台窗户,裹着寒气和雪花,朝楼下大喊“赵叔!!”
赵光明抬头朝我招手,嗓音洪亮“穿衣服!走!!”
大年三十的街上几乎没什么车。赵光明先是开到加油站将车加满油,然后便拉着我一路驶向乡镇中学。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车也越开越慢,轮胎碾雪的闷响车厢里回荡。
天色渐渐黑下来,车灯照亮的雪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远方夜幕里的白色雪烟中,渐渐显现出一点黄色的星光。
这一路,我和赵光明足足开了近五个小时。
赵光明把车开到操场的雪地上。不一会,教学楼里便迎出三个人来。
我妈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踏着操场上厚厚的积雪,一路哈着白气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