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院中,最后抱了抱还在睡梦中的女儿,在她柔嫩的小脸上印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穆云清红着眼眶,将一包刚烙好的饼和几罐苏渺自制的腌鱼酱塞进他手里,絮絮叨叨地叮嘱:“路上当心……到了岛上就捎个信……别太拼……”
贺承一一应下,目光最后落在苏渺身上。
她穿着单薄的夹袄,站在台阶上,清晨的风吹动她鬓边的碎。
她没有哭,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深深的不舍,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他大步走过去,在母亲面前,没有过多亲昵的动作,只是用力握了握苏渺的手,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又在她感到痛楚之前倏地松开。
“等我回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只有四个字。
“嗯。”苏渺重重点头,声音清晰,“家里一切有我。你保重。”
没有更多的话语,千言万语都融在那深深的一眼里。
贺承转身,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吉普车动,引擎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没有再回头。
车子缓缓驶出胡同,汇入京市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最终消失在拐角。
苏渺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
清晨的寒意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袭来,穿透薄薄的夹袄。
她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清扫干净的石板地上,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异常挺拔。
穆云清抹了把眼睛,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回屋吧,渺渺,外面凉。念真一会儿该醒了。”
苏渺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仿佛要将那离愁也吸进肺腑深处消化掉。
她转过身,脸上已无太多悲戚,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坚韧。
“嗯,妈,回屋。”她声音平稳,“今天铺子里新到的干贝要入库,小红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下午赵师傅那边还要验收最后一道工序,我也得去盯着点。”
她走进屋内,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念真醒来要用的东西,又检查了一下炉子上温着的粥。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桌上贺承留下的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军报。苏渺的目光在报纸上停顿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温柔的坚定。
日子总要继续。他奔赴他的战场,而她,也有她的城池要守。
路还长,他们的根,正在京市的土壤里,向着阳光,努力地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贺承离开后的京市,仿佛被抽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但生活的齿轮并未停转。晨曦微露,苏渺已经起身。看着身旁空了一半的床铺,她的心像被细绳轻轻勒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将那瞬间涌上的酸涩压回心底。
念真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醒了,挥舞着小手。苏渺熟练地抱起女儿,柔软温暖的小身体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念真乖,爸爸去守大海了,妈妈和姥姥陪你。”她轻声哄着,亲了亲女儿嫩嫩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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