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天光刚透进太和殿。
御史大夫往前一步,花白的胡子都在抖。
他身后,十几位三朝元老鱼贯而出,像一堵墙,堵在金銮殿中央。
殿内连呼吸声都停了。
“陛下!”御史大夫高举着奏折,声音抖得像风中残叶,话却砸得像石头,“陛下若一意孤行,便是将我大夏百年基业视同儿戏!老臣宁可血溅金銮,也无颜再见先帝!”
说完,他把奏折举过头顶。
“臣,恳请致仕!”
身后,那堵人墙“呼啦”一下全跪下了,声音汇成一股闷雷。
“臣等,恳请致仕!”
这是拿整个朝廷的运转在赌,赌他蔺宸不敢让大夏的朝政停摆。
这些老家伙,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一根藤上七个瓜,他们算准了,他不敢动。
御书房。
“哐当!”
蔺宸一脚踹翻身前的鎏金香炉,滚烫的香灰混着火星洒了一地。
小太监们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砖缝里。
蔺宸撑在御案上,手背青筋暴起,呼吸声沉重得像一头困兽。
地上那十几本奏折,封皮上“辞官”两个字,像是无声的嘲讽。
就在这时,沈曼曼端着安神汤,脚步放得比猫还轻,贴着墙根溜进御书房。
她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狼藉和那堆奏折,心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
她把汤碗轻轻放到桌角,没敢吱声,脑子里的小剧场已经锣鼓喧天。
【哟,搞集体辞职威胁老板?可以啊这帮老头。】
【仗着自己工龄长,关系硬,笃定你不敢搞大裁员,怕公司直接倒闭。】
沈曼曼拿起汤匙,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汤。
【堵不如疏啊大哥。你现在越压着,他们越来劲,觉得自己拿捏住你了。回头再给你搞点舆论造势,更难收场。】
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嘴边。
【学学人家汉武帝的推恩令啊,玩阳谋。】
【批!必须批!全给他们批了!】
【不但要批,还要敲锣打鼓地批!就说他们是国之栋梁,劳苦功高,朕心疼得吃不下饭,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操劳,含泪批准他们退休养老。】
【再给他们封个什么“荣休太傅”、“功勋阁老”的虚名,赏金银,赐绸缎,八抬大轿,吹吹打打送出京城!】
【面子给到天上去,里子全给它抽干净!这叫什么?体面下岗,风光大葬!】
【我看他们到时候还怎么下台!敢说不走了?那就是欺君,拿国家大事当放屁!要走?那就得夹着尾巴滚蛋,这辈子别想再回权力中心。】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活活把他们憋死!】
“噗。”
一声极轻的笑,在死寂的御书房里响起。
沈曼曼正想得眉飞色舞,被这声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蔺宸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御案后,那股要杀人的戾气散得一干二净。
他嘴角扯开,那笑意不带半点温度,眼神却像现了新猎物的狼,亮得骇人。
他听见了。
他又双叒叕听见了!
沈曼曼手里的汤碗一晃,差点扣自己身上。
蔺宸的目光从她那张快要裂开的脸上移开,落到地上那堆奏折上,眼底的精光一闪而没。
他没再看她,只朝外扬声:“福安。”
大太监福安几乎是滚进来的:“奴才在。”
“传朕旨意。”蔺宸的声音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弦,听不出情绪,却让福安的后颈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第二天。
一道圣旨,像长了翅膀,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所有看到圣旨内容的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