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周野很少中途打断别人的话,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之人,更擅长倾听,但他不想叫林姝说下去了。她这张嘴说出的话总是带着甜意的,他也喜欢听她说话,可这次他不想听。
“不会瞧上哪家姑娘。”他道,说得斩钉截铁。
不等林姝再说什么,周野已是背好背篓准备往前走了,“可要去草市看看?”
林姝暂且放过了他,心情颇好地回道:“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不就是这街市和草市,当然要去,反正两处挨得近,先去草市瞧瞧,那边能买到的东西便不用来街市这边的铺子买了,铺子里的东西肯定要贵些。”
周野悄然松了口气,还是叫她走在前头,两人一起前往草市。
这个时候前往草市的,基本都是赶集买东西的百姓了。
林姝一眼望去,好多的人。草市里的摊贩将草棚挤得满满当当的,一点儿空隙都没留下。而不管是卖什么的小摊,每个摊前都有人问价,热闹些的便是七八个人,冷清的也有一两个。
林姝入了草市之后,一路走走停停,竟叫她现了卖茱萸的。
以前没辣椒又好那一口辣味儿的吃啥?吃茱萸啊!
这茱萸种类好几个,此处说的是那食茱萸,食茱萸的枝叶和果子都有一股辣味儿,只是相比后来的辣椒,这食茱萸的辣味儿中还略带些苦味儿,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影响口感。加之食茱萸种植不易,全靠野生采集,是以并不像后世辣椒那般普及。但对好这一口辛辣的人来说,这茱萸可是好东西!
今年新鲜的茱萸还未结果,摊子卖的是去年晒干的茱萸果,还有晒干了研磨成粉的茱萸粉,若是今年采集了刚出的茱萸果,果实鲜嫩多汁,还能榨汁制成一种类似辣油的艾油。
林姝问了价,晒干的茱萸果是二十五文一大陶碗,约莫能有半斤,一巴掌大陶罐研磨好的茱萸粉则是二十文,考虑到这东西是野生采集,她觉得不算贵,毕竟晒干的一斤茱萸果有很多。
“老爹,你这茱萸果再便宜我五文,我买你一斤如何?”那摆摊的老汉一听林姝要买一斤,赶忙应下,“要得要得,四十五文你拿去,我这就给你舀两大碗!闺女你放心,我这一陶碗舀满了能有九两咧!”
老汉没有称。按两称的话得用戥秤,像是称药材称香料甚至称金子银子这一类,用的都是这种小秤,但这玩意儿贵啊,他买不起。
有百姓来买茱萸果,若按两买的话老汉都是直接上手抓,份量只多不少。若按斤买,这一陶碗的茱萸果便是半斤。
难得来个阔绰的小娘子,老汉动作麻溜地舀了满满两大陶碗的茱萸果,满得都冒尖了,“一斤足足的!”
称好的茱萸果被老汉用大草叶包好,一张草叶包不下,便连包了五六个,全部用草茎拴好了递来,“您拿好。”
林姝带了菜篮子,那称好的茱萸果正好放到篮子里,碎花布再往上一盖,茱萸果的辛辣味儿勉强被盖住了一些。
等离开那小摊儿一段距离,周野才开口提了句,“阿姝,这茱萸果买贵了。山里多得是,你若喜欢这茱萸果的味道,回头我去山里给你摘。”
林姝也知道自己还能再买得便宜些,但见那老汉一双手粗粝不堪,上头甚至有划痕纵横交错,还是买了。老汉并非胡乱要价,她又何必斤斤计较。
“我有预感,我这茱萸果会用得很快,所以不打紧,即便买贵也是贵了那么几文钱。”林姝语调轻快,脸上不见分毫多花了钱的懊恼。
“等今年山中新鲜的茱萸果熟了,阿野你给我多采一些,咱们就不用买了。”
周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
草市里的货物品种委实多,林姝想买的东西几乎都能在这草市里找到。卖杂粮的,卖酱醋油的,还有卖糖的,都不用去街市上的杂粮铺子买了。而卖这些的商贩大多是挑货郎,每个镇子的赶集日不一样,想来是哪里有集市就来哪里卖。
其实这周边十里八村的也时常有挑货郎挑着担子去卖东西,多是些酱醋油,毕竟村里百姓再穷,酱醋油,尤其是油,那是必需品,买少买多也总是卖得出去的,只是甜水村太偏远,连卖油郎都不怎么去。
这些卖油郎的价格通常都要比镇上油铺里便宜那么一两文。
林姝瞧了瞧那油贩子卖的菜籽油,用木桶装着,足足两大桶,瞧着十分新鲜,好几个妇人正抱着陶罐排队打油,一个油桶里的油已经见了底,油贩子已麻溜打开第二个油桶的桶盖。
照这个度下去,这第二桶油要不了多久也便要见底了!
林姝赶忙排在后头,叫周野去买个陶罐。她想着日后煎炸过鸡枞的油单独放一个罐子里,家里得添一个新罐子,所以这次出门没有带油罐。
草市里便有卖陶罐的,等周野买了陶罐过来,正好排到林姝。
“这一罐子给我打满。”
林姝这话一出,不光是那油贩子,就是排在她身后的几个妇人都多看了她好几眼。
将油罐子打满油的不是少数,但像林姝这样,穿的是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家中日子过得拮据的,竟也张口就是打满油罐子,还挺少见。
如她这般穿着的村姑村妇
,一般多是打个一斤半斤的,可她这陶罐若是打满,得有个四五斤了!
一斤油是四十文,五斤得花足足两百文呢!便是镇上人家一口气拿出两百文打油都会肉痛,这小娘子倒是爽快。
林姝腼腆地笑笑,“这么一罐子油我们村里好几家分着吃咧,我们村离得远,我是帮阿伯阿娘们跑腿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草市我时常来,幺妹瞧着眼生,可是头回来?”排在她身后的一位妇人问道。
林姝点点头,“阿娘说我生得美,恐生事端,叫我少出门,但如今——”
她眉眼含羞地瞧了眼杵在一旁的高壮汉子,“如今我已成亲,有我家相公陪着,无人敢欺我。”
问话的妇人瞧了眼默默跟在一旁的汉子,正对上那汉子可以说是俯瞰过来的眼神,不由地干笑一声。
她心道:可不是么,有这么一个壮汉在旁边护着,谁敢多看一眼?
她方才老远就瞅见这小两口了,实在是这两人都异常出众,这小娘子出众的是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儿和那粗布麻衣都难掩的好身段,这汉子嘛,出众的是那格外高挑壮实的体型。
离得远了她还只是感慨,离得近了,那压迫感直扑而来。她个子矮,看这汉子都得仰着头!
油贩子不管这些闲话,生意好,他人也是满面春风的,油漏斗往那陶罐口上一放,油提子从油桶里一舀,盛得满满的,再稳稳倒入那油漏斗里。
他这油提子是半斤的容量,如此舀上九回,才将那陶罐盛满了油。
“四斤半,一共是一百八十文。这位相公,您拿稳喽!”
被称了一声相公的周野微顿了下才伸手去抱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