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罢,你也知道我走得慢,再耽搁下去,等咱们回去天都要黑了。”
周野无法,又去跟廖老汉说了几句,这才带着林姝走了。
“阿野,你又跟廖老爹说什么啦?”
“若他的牛车先我们回去的话,叫他跟何婶带个信儿,免得何婶他们担心。”
林姝顿时一弯眼,“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边走边闲聊,林姝没有叫他太将就自己,将步子迈得稍大了一些,但又不至于因为走得快而累着自己。
周野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小,到后来,林姝不知不觉中就恢复了最舒服的步调。
“阿野,你逃荒带来的铁疙瘩是从哪儿来的?”闲聊中途,林姝好奇地问道。
周野顿了顿才道:“逃荒前,我在镇上的打铁铺当学徒,那一年百姓活得很苦,师父想卖了打铁铺去投奔亲戚,打铁铺却没有人接手,后来他将铺里能卖的都卖了,几块生铁带不
走便都给了我。”
只是逃荒路上,米粮精贵,铜板都不一定买得到米粮,何况这些生铁。于是这生铁他带了一路。
林姝哇的一声,“你以前竟是个打铁匠!”
周野默了默,严谨地更正道:“只是学徒。前头几年我一直在种地,是我爹娘想给我谋个更好的出路,这才将我送去了打铁铺。”
林姝却觉得他一定是谦逊,即便是学徒,凭周野吸收知识的天赋,也肯定该学的都学会了。
“阿野,你可听说过打铁花?”
“打铁花?”
“京畿庙会每年都有打铁花表演,不过我没去看过,据说可好看了!三丈高的花棚,上头密布鲜花柳枝,再绑满烟火炮仗,旁边设一熔炉化铁汁,打铁匠用花棒将铁汁击打到棚上,炸开漫天铁花,亮晶晶的,宛若一大捧星子撒了下来,铁花直冲五六丈高,将那烟火炮仗也点燃,那场面壮美极了*……”
原主没有看过,但林姝看过,打铁花现场非常震撼,她觉得比烟花更美。
不过大晏朝的打铁花也就在京城和临近几个州城流行,周野肯定没见过。
周野的确没见过,他诚实地道:“听着就是烧热的铁块上敲打出的火星子,不难。但咱们甜水村山多草多,再空旷的地方也容易引草木着火,最好莫要这么干。”
林姝:……
她觉得她可能在对牛弹琴。
周野这头大呆牛。
大呆牛周野注意到林姝手上挎着的竹篮子被她左右手倒腾了几次,主动接了过去,“我来拿。”
林姝突然又觉得他不呆了。
竹篮里放的东西其实不多,也就是一斤石蜜一斤茱萸果还有一斤盐巴,菜种啥的都没啥份量,但即便只三斤重的东西,拎久了也有些酸胳膊。
“谢谢阿野哥哥。”心情颇好的林姝一句哥哥叫得又软又甜。
周野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他常常不知林姝因何突然气恼,也不懂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为何就能叫她心情雀跃。但他可以都记着。
回去的路上,难免遇到同村相熟之人,林姝光是走路都累,懒得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全都由周野出面应付了。
周野也不主动喊人,见到同村或邻村相熟的,便冲对方点点头。若对方开腔问话,他便简短地回上一句。相熟的都知道他的性子,大多数不会同他闲聊太多,打个招呼便了事。
不过也有少数几个热情的,像其中一个赶集回去的妇人,明明是后头回的,因着走得快,追上周野和林姝之后,便禁不住打趣几句,“这可真是少见,往日赶集,阿野小子哪回不是走得早回得早,今儿居然能叫我碰上。”
说着,那目光还要往林姝身上溜上一圈,没啥恶意,就是叫人臊得慌。
见周野不知怎么回这话,林姝即便不大想开口说话,却也笑吟吟地解释一句,“婶子,是我脚程慢,拖累阿野哥哥了。”
那村妇顿时笑哈哈地道:“我跟我们当家的一起赶集,回回都要落他一大截,他嫌我走得慢,又不愿意将就我,还是阿野小子知道疼人……”
等那妇人终于说够了走了,林姝促狭地问道:“阿野,今儿有多少人说你会疼人了,要不要掰着指头数一数?”
周野解释道:“谈不上会疼人,只是家中堂弟妹众多,我习惯了照顾弟妹。”
林姝顿了下,忽地问他一句:“阿野,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般好?”
周野眉目沉静,嘴角却微微下压,“得看对方。”
就像后来,在现堂弟堂妹竟也畏惧疏离自己之后,他便渐渐冷了心肠。
该做的他还会做,但想他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那便不可能了。
林姝听了他这话却很开心,“阿野,以后要一直对我这么好。同样地,我也会对你好的。你说,我现在对你好不好?”
周野垂眸看向她,没回这话,反而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阿姝,回来的时候为何不愿坐廖老爹的牛车了?”
牛车再不舒适也好过自己走路。
“这会儿才问呀?”林姝原本觉得越来越沉的步子在他问出这话后都轻快了几分,“当然是舍不得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尤其还背着这么大一个水瓮,我真是瞧着就心疼。”
林姝望着周野笑,脸上的笑也是戏谑中透着一丝甜意的。
周野的心脏突然间噗通噗通狂跳,跳得他呼吸都乱了。
“不重。”他呼了口气平复那又重又快的心跳,面上极尽沉稳地道:“这水瓮不重,几百斤的东西我都能背着走许久。”
“哦……这跟我心疼你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