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力士们摔下最后一座云梯车。投石机的绞盘声惊起飞鸟,二十万双牛皮靴却纹丝不动。扶稣指尖麻: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分明能听见战戈渴血的嗡鸣。
“大秦的虎狼儿郎!”王贲突然挥动王旗,旗面撕开空气的裂帛声惊得战马人立而起,“历下往南——”他刀锋般的目光劈向齐境,“就是天下一统的最后一块拼图!要不要碾碎它?!”
“碾!碾!碾!”
声浪掀得扶稣耳膜生疼。王贲反手将旗杆台面,漫天玄色旌旗应声翻卷如黑龙:“大秦——”
“万年!!”二十万柄长戈同时顿地,震得尘土飞扬。
震耳的呐喊声撕裂了历下军营的寂静,凛冽的杀伐之气惊得群山战栗,连天边的浮云都仓皇逃散。
秦的号令仍在苍穹下回荡。
扶稣伫立侧旁,双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喉间迸出同样嘹亮的吼声。
此刻他真切地触摸到了——这些同生共死的袍泽就站在身侧。他们炽热的目光宛若烈火,烧尽了心底最后一丝孤寂。
热泪滚落间,他望着猎猎翻卷的玄色旗帜:这般巍巍帝国,赫赫功业,岂能二世倾颓?他要亲手逆转乾坤,让大秦的日轮永耀八荒!
无人察觉处,一粒足以撼动华夏命途的种子,正在公子心田破土疯长。
"咚——"
战鼓如霹雳骤临,霎时了天地间所有声响。王贲向前踏出一步,青铜甲胄碰撞出金戈之音:"此乃扫灭六国最后一役,王命长公子扶稣代持王旗!"
躬身捧起那面刺着"秦"字的玄色大纛时,将军的姿态恭谨如奉圭臬:"请公子训示三军。"
"我?"
扶稣怔忡地指向自己,被黜的公子岂配执掌王旗?可环顾四周,二十万双眼睛正燃烧着灼人的期待。
当他握住旗杆的刹那,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那些密布的倒刺是秦穆公留下的祖制——要后世子孙永远铭记,老秦人是如何握着带血的棘杖,从西陲蛮荒走到今日。
殷红的血珠渗入檀木纹路,扶稣却将脊梁挺得比枪戟更直。
"赳赳老秦!"他突然将王旗狠狠夯土高台,声浪撞碎在万千铁甲之上:"共赴国难的血脉从未冷却!"
"商君徙木立信时,我们在!"
"张仪舌战群雄时,我们在!"
"武安君长平饮马时,我们仍在!"
旌旗所指之处,二十万柄长剑同时出鞘:"今日!当由我等终结这二百年的乱世!"
"韩赵魏楚燕的宗庙已倾——"扶稣猛然挥动大纛,玄色旗面撕开漫天烟尘:"最后一战!该当如何?"
"灭齐!灭齐!灭齐!"
山呼海啸的呐喊中,公子染血的手掌紧紧攥住旗杆。在癫狂舞动的王旗残影里,他仿佛看见:
函谷关外再无相斫的戈矛,
稷下学宫只余争鸣的百家,
而咸阳台榭之上,
终将升起照耀万世的——
秦时明月。
(大纛所向之处,钢铁洪流出最后的咆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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