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算是翘班?晏非臣轻快地笑起来,我是不在公司,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梁沐被他的笑声感染得心头放松不少。他蹙眉思索:嗯,这不太好猜你是在回家的路上?
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的风雨声更大了,密集的雨声敲打在人耳膜上,像是渐进的鼓点。梁沐猜想着他是否打开了车窗,又是否正撑着伞走入雨幕中。
应该是撑着伞。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听起来要重得多。
我正在你家楼下。晏非臣公布答案,愿意招待下我吗?还是说
他的声音在萧萧风声中听起来有种格外肆意昂扬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他接着说道:还是说,你现在就下楼,咱们一块去那间诊所一探究竟?
恍惚间,梁沐有种在学校住宿的时候,朋友们在宿舍楼下等待他,招呼他出去玩的感觉。那时,他趴在窗户上一看,就能看见他们年轻的、挂着微笑的脸庞。
那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下去。他起身走到客厅窗前,目光在潮湿昏暗的夜色里搜寻,果然看到了一把撑起的黑伞。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伞沿向上抬起,隔着重重的雨幕,半张模糊的脸颊露出来。那正是晏非臣。
不用太着急,我在电梯间等你。晏非臣笑着说。
分明看不清晰,梁沐心头却自动勾勒出好友嘴角微勾,眼波似水,颊侧浮起浅浅酒窝的模样。
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前去调查并非出于一时冲动。
方医生常年住在那栋小楼里,生活和办公都在里面,可在荆楚前去拜访后,方医生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全都打不通了。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这是一个副本游戏世界,游戏里的每一个不同寻常的变化都不是巧合和偶然。被设计出的世界不存在巧合和偶然。
方医生突然联系不上,要么是荆楚这个玩家对她做了什么,要么就是她本身就很有问题
因为外面气温骤降的关系,梁沐拿了把伞,披了件薄外套,临走时又从衣柜里拎了件长大衣出来。他看晏非臣似乎跟下午见面时一样只穿了件衬衫。
他搭电梯下楼,到达楼底时,电梯门一开,水汽和雨天特有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晏非臣提着伞,肩膀打湿大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梁沐被凉风激得缩了下脖子,几步走到晏非臣身边,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递给他:你车上也没有备件外套穿,没看天气预报吗?
晏非臣并不推辞,接过梁沐的外套披在身上:车上有备,但下车的时候忘记了。
他抬眸看着梁沐,笑容清爽温柔,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郁和沉默似乎都被雨水冲刷掉了。他嗓音温温柔柔,直白的目光要探进人心里去:好久没来见你了。不管是到你家做客,还是约你出来。太久没这样了。
梁沐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心里也不太搞得明白对方身上的变化。
在晏非臣的父母没有去世,他们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那几年,晏非臣心思细腻待人温柔,但多少有些青涩的腼腆,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袒露自己内心的感情。后来,他们渐渐疏远了些,晏非臣身上褪去了青涩,却也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梁沐提着伞,跟晏非臣向外走去。他侧眸看着身边的友人:你今天看上去跟往日不太一样。
他还惦记着晏非臣的心理健康问题。
晏非臣道: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心理上的许多枷锁便跟着解除了,感到轻松了不少。
你知道吗?他撑着伞走进雨幕,侧身对梁沐说道,我傍晚回到公司,本来预计有很多文件要看,很多会议要开,但我转念一想,这是个游戏世界,我所拥有的集团ceo身份是我人设的一部分,估计是一种绑定属性,难道我不工作了,就会出乱子,我就坐不稳这个位子吗?
梁沐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眉眼微敛,静静地听着。
所以我就试了试,如果我不再加班加点地工作会生什么。晏非臣似乎颇感有趣地笑起来,结果就是,一切正常运转。我不处理的工作拖到最后就会自动完成。我只要静静地旁观即可。
这种感觉,该说自己像一个洞悉真相的局外人呢,还是一个无关紧要、只要存在即可的摆设?
梁沐撑开伞,走到晏非臣身边。他抬起伞沿,与友人对视:不是局外人,也不是摆设。你是晏非臣,是我的朋友,我很需要你。
晏非臣眨了眨眼睛,嘴角抿起,像是在压制着涌上喉口的情绪。片刻后,他向梁沐伸出手,手心被雨水打湿。他的声音着颤,清亮的眼睛噙着笑意:那被你需要的晏非臣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