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后来,我派人去找,才知那个少年死了,像被扔垃圾一样被草席裹着丢去了乱葬岗,被野狗啃食,尸骨无存。”
“一场规训却是一条活生生人命换的,殿下,我这条命是欠他的,对不起,因为我的软弱我一直不敢说。”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痛苦。
“所以,不管今日殿下所谋何事,只要于天下百姓有益,只要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我李锐,愿誓死追随殿下,纵然……从此与家族为敌!”
赵庚旭静静地听着,眼中含着泪花闪过歉疚。
他低声道:“李锐,对不起。”
“我信你。”
赵庚旭抱住李锐低声说道:“你信我吗?我会努力让家家户户有饭吃,有地种,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李锐撤开一步拱手道:“信!愿为殿下效忠。”
赵庚旭抬手扶起李锐,擦掉泪花直接切入核心:
“今日找你们来,是想要议一议我朝土地兼并之痼疾。”
“我们之前看到江州一个林老爷倒了,还有一个林老爷站起来。这颂朝天下,不知凡凡,还有多少个黄老爷?林老爷?陈老爷?多少处云水县?”
李不言闻言,神色愈凝重,轻叹一声:“殿下所言,直指要害。臣遍览史册,此弊病自本朝立国之初便已有之。”
“百年以来,日益严重,绝非一城一地之患,实乃动摇国本之心腹大患。”
“正是此理。”
赵庚旭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
“所以,我们不能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起火就去哪里扑救。
必须寻得一个法子,能从根源上,遏制住这土地兼并之势。”
一直沉默倾听的王瑾,此刻才谨慎地开口,他看向赵庚旭,眼中带着震惊:“殿下的意思……是意欲改革土地制度?”
赵庚旭目光扫过三位他最信任的伙伴,声音清晰:“那日我们在云水山上俯瞰,最好的田地都集中在少数几家手中,大多农夫只能在贫瘠之地挣扎,或沦为佃户,忍受盘剥。”
“今日畅所欲言,不必拘礼。我想听听你们对土改的看法。”
李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愤慨:“依我看,就该严惩那些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没收其田产,分给无地农户!
同时明文限定地租上限,违者重罚!看谁还敢欺压百姓!”
李不言摇头反驳:“此法前朝并非未曾试行,然效果寥寥。”
“究其根源,地方官员多与乡绅关系盘根错节,执行起来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即便土地一时得以分配,若无后续保障,不久便又会因各种原因被重新兼并。”
“为何会重新被兼并?”李锐皱眉追问。
“因为小农经济实在脆弱。”
王瑾接过话头,语气沉稳。
“一遇水旱灾荒、疾病婚丧,小户人家往往需借贷度日,最终只能以地抵债。加之朝廷赋税徭役不轻,再加上世家盘剥,即便分得土地,也难以长久维系。”
赵庚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仅仅是分地还不够,还需配套施策。比如适度减轻赋税,建立惠民的信贷之法,防止农民因一时之急而再度失去土地。”
李不言眼中露出赞许:“殿下明鉴。”
“但这又引出一个两难之题——目前颂朝岁入,十之七八仍依赖于农税。若大幅减税,国库必然空虚,边防、漕运、百官俸禄等诸多开支又将如何维系?”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赵庚旭抿紧了嘴唇,意识到土地问题如同一张巨网,牵一而动全身,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棘手。
他思量片刻重新开口道:“若要缓解此弊,除了抑制豪强、清丈田亩之外,有没有可能……设定一个长久的规矩?”
李不言闻言,谨慎地问道:“殿下所说的规矩是?”
赵庚旭看向李不言,缓缓说出自己思虑已久的想法:“比如……我们可以规定,每户人家,拥有土地的最高限额是多少。”
“依据爵位、品级或丁口数量,设定一个上限。过这个上限的土地,由朝廷出面,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收购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三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