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绍这才上了床,他没有挪动躺在正中的庄希文,所以即便床不小,躺上去的曾绍还是堪堪碰到了边界。但他仍感到心满意足,侧身拢住庄希文,温热的手贴住对方腹部,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安心睡吧,我一直在。
滚烫的呼吸打在庄希文左侧动脉,疤痕难以消退,他的心脏却始终还在跳动,和曾绍的呼吸就融在一起,略微凹陷的腹部传来持续且强有力的温度,这份可靠催人安眠,庄希文眨眼的幅度越来越小,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几天之后,庄希文终于可以尝试过渡到正常饮食,只是医生强调饮食要清淡,但庄希文又和白水煮的东西有仇,曾绍为哄他吃饭费了不少心思,可他就是量小且折腾,别说曾绍,管家在一旁都捏着把汗。
一勺喂下去,曾绍听庄希文又哼哼起来,紧张道:难受?说着他去揉庄希文的胃,哄道:不着急,慢慢来。
庄希文顶着一脑门的薄汗,饭吃到这会儿根本没吃出味道,光剩一肚子懊丧,曾绍揉过了继续来喂饭,他索性把头一偏,
不吃。
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曾绍尽量放轻松,吃个饭而已,难不倒阿文。
庄希文睨他,接着哼唧。他的嘴唇被热饭烘过,红扑扑的,看得曾绍眼睛一暗,他忽然问:当时怕吗?
闻言庄希文看他,俨然一副不明白。
地下室的时候。曾绍补了句。
庄希文目光一闪,然后皱起眉,转瞬恢复先前不耐烦的模样,曾绍就把饭放回碗里,继续揉起他的肚子,那次出差回来你瘦了一圈,往前推算,依稀是你拿到罗鹄章的股份之后。
有些话庄希文憋着不说,曾绍却要点破,情人节那天庄希文吃了就吐,向来心细如,那天也没察觉出曾绍的小动作,显然是大病初愈精力不济。
那天趁你睡觉的时候,我还偷看了你的手机。曾绍说。
庄希文眼珠一转,但没吭声,只听曾绍继续剖白,我还骗了你好多次,我看过你给的字条,我骗你手机落在家里,我故意要跟你一刀两断,我知道那一晚你身体很不舒服,但是我就是憋着劲不去看你我还想,还想杀了你。
这些细枝末节被曾绍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这架势活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给庄希文瞧。但曾绍却觉得还不够,至少跟庄希文相比还远远不够,每当夜深人静,他想到那根带血的软管,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和他对庄希文做过的一切,他就克制不住浑身抖。
所以先前庄希文顶着庄氏少东家的名头,手握庄氏集团的股份,并非庄建淮念旧情,念着稚子无辜,而是因为一旦庄希文不听话他就可以斩草除根。也正因如此,罗鹄章落马,庄希文将关键股份占为己有,头顶压力之大可以想见,说不定那时庄建淮就已动了杀心。
啪的一声,庄希文打断了曾绍,饭。
好。
曾绍的手背看不出红印,庄希文没用多大劲,但这么一下,他忽然察觉到手腕上的手环不见了。
以后不舒服要说,不想告诉我,管家、医生,曼庄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曾绍顺着庄希文转腕的动作,垂眸看他,你想对付我,或者对付谁都不要紧,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什么比得上你的健康。
头顶天花板,原先装摄像的位置也重归空白一片。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并非打消了对庄希文的怀疑,因为是真是假都变得无足轻重。实际上从庄希文阻拦曾绍自杀的那一刻起,曾绍就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他卸下铠甲面具,丢掉所有对庄希文的怀疑,他要将自己完全交给对方,哪怕对方在骗自己,他也甘之如饴。
庄希文要装疯卖傻,曾绍就当他真的神智有缺,庄希文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庄希文要做什么他就全力助他。
只要对方是庄希文。
说完曾绍珍而重之地吻了吻庄希文额头,庄希文猛然震颤,压抑着混乱的呼吸,却到底没反驳。
临近元旦,这几天曾绍几乎每天加班,有时候周末也不得空,身为秘书,褚明伦也陪着少爷加班,直到元旦前的周五晚上。
少爷,还剩一份文件。褚明伦递上最后一份文件说。
曾绍嗯了声,后面都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