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多时,那话语便如溪流转向,不着痕迹地绕到了一桩事上——
翰林院編修吴秦青府上那位庶女吴优。
那姑娘年初被“刀疤脸”毁了清白,虽侥幸捡回一命,最终却不堪流言,投河自尽。
婆母口中叹惋的,明面上是那女子不该轻贱性命,句句感慨人命贵重。
可这话落到沈月疏耳里,却品出了另一层滋味——
那声叹息的背后,分明沉甸甸压着四个字:家族清誉。
婆母的每句话都像是宽慰,每句话又都像是点拨。
她怎会不知,此事一旦报官,流言蜚语定会如沸油泼汤般汹涌翻腾?
她也并非没动过念头,将这口冤气悄悄咽下,换一时表面的风平浪静。
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执拗地呐喊:
为何男子犯下的罪孽,到最后,承受所有代价、吞咽所有苦果的,偏偏总是女子?
这世间,本不该是这般模样。
p>
卓鹤卿的手紧紧攥着沈月疏微凉的指尖,任由她无意识地在掌心勾画。
方才他外出处置绑匪事宜,归来时,正见她从母亲房中走出。
不必多问,他已能猜透母亲所言。
此刻,她在他掌中划过的每一笔,都是无声的言语,绞得他心头阵阵生疼。
卓鹤卿察觉她的低落,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气息温热:
“母亲年事已高,思虑难免不周。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一切有我。”
沈月疏默不作声,方才还在纸上勾勾画画的手骤然停住——这事,她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
车辇抵达卓府时,已是月挂梢头。
卓鹤卿一路牵着沈月疏的手,缓步穿过庭院,直至梅园深处。
二人在房中方才坐定,青桔便轻叩门扉,捧着个锦盒走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交到沈月疏手中。
这装有玉佩的锦盒原是收在庄子卧房里的。
下午收拾行装时,青桔见姑娘心情郁郁,便悄悄将这贵重物事贴身收好。
这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有丝毫闪失——
这可是姑娘花了三百两银子才赎回来的,若是在自己手里丢了,她便是把命抵了去也赔不起。
“你的。”
待青桔退下,沈月疏将锦盒推向卓鹤卿。
卓鹤卿疑惑地打开盒盖,却见那枚失而复得的玉佩静静躺在锦缎之中,温润生辉。
这枚玉佩那日在竹林遭贼人夺去,他本欲请玉匠依样重琢,却因苏姑娘一事心绪纷乱,迟迟未行。
“我帮你找回来了……”
见他面露讶色,沈月疏轻声将这玉佩的来历简单讲明,她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力气细述缘由。
他从不知她竟悄悄为自己铺垫了这么多事,此刻所有情绪都化作心口的滚烫,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珍视:
“琼琚复得酬山海,愿守鸳帷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