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宁修年的银子,买他上官家铺子里的糖水,再请他自家府里的人喝——这哪能算窃呢?
是了,这分明是替他打点官场、抚慰人心。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个贤妻。
卓鹤卿在厢房中候了半晌,仍不见沈月疏归来。
茶凉人静,他颇觉无趣,遂起身踱步。
目光流转间,忽被墙角那座梨花木立柜牵住——也不知月疏在这柜中,藏了些什么?
他心下好奇,信步上前,轻启柜门。
却见一件崭新的男子素色襕衫整齐叠放其中,看那尺寸长短,竟与月疏的身量颇为相合。
卓鹤卿微微一怔,指尖抚过衣衫细密的针脚,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姑娘,不知又在筹划什么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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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沁芳斋出来登上车辇,沈月疏便再难支撑。
昨夜因父亲的言行心神交瘁,彻夜未眠,到此刻,倦意如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
她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偎入卓鹤卿怀中,沉沉睡去。
车辇停稳时,沈月疏依然沉睡未醒。
卓鹤卿瞧她蜷在自己怀中,眼
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自那场劫难后便夜夜离不得安神汤才能浅眠几分。
他凝望她微蹙的眉尖,终是舍不得惊扰这片刻安宁,只将车帘掀起一角,对候在晨雾里的从流低声道:
“绕乐阳北城转一圈,动静轻些。”
从流利落应了声“是”,心下却忍不住嘀咕:
得,又开始了。这乐阳城的夜景,怕是连拉车的马都快要看吐了。下回出门,非得给它备上几副防晕的草药不可。
车辇绕着乐阳城缓缓行了半圈,沈月疏便悠悠转醒。待整圈转毕,她已全然清醒,眸中一片清明。
方踏入卓府大门,迎面便撞见了挎着包袱、步履匆匆的张嬷嬷。
“大人、夫人。”张嬷嬷匆忙行了一礼,解释道:
“奴才娘家妹妹从路州来,暂住在客栈,奴才带些东西去瞧瞧她。已向老夫人告过假,明日便回。妹妹还带了些路州特产牛皮糖,改日送来给大人、夫人尝尝鲜。”
沈月疏打量了她一眼,温声道:“路上当心。可要安排从流送你一程?”
张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客栈离得不远,老奴自己去便好。”
卓鹤卿目光在张嬷嬷身上停留片刻,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未多言——一个老嬷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待张嬷嬷走远,沈月疏轻声道:
“我记得张嬷嬷娘家并无姊妹,唯有一个兄长,且就在乐阳城中。怎么突然冒出个路州来的妹妹?”
当初初入卓府那两个月,卓鹤卿待她不冷不热,她便潜心蛰伏。
不仅日日研读他书柜里翻得最勤的典籍,更是将卓家上上下下、主仆众人的家世背景摸了个透彻,只想着万一这些积累哪日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不至于抓瞎。
这张嬷嬷的底细,她记得分明:父母早逝,二十岁入府,终身未嫁,唯有一个兄长在世。
他突然意识到这张嬷嬷方才必是说了谎,那牛皮糖是锦州特产,路州锦州隔着千里,她妹妹若是从路州来,又怎会带锦州特产?
“从流。”卓鹤卿唤住正要退下的从流,低声吩咐:“你悄悄跟着张嬷嬷,看她究竟去见什么人。”
从流见卓鹤卿神色严峻,心知有异,当即应了一声,转身便匆匆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