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心肠狠毒,那刘子兴岂不是要烂心烂肠了,你一个大肚产妇狠话张嘴就来,倒也不想着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
沈月疏心头的火气噌地往上冒,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心里默念了八百遍“不和孕妇置气”,才压着声线说道:
“景娴,你方才说你我皆是女子,该明白那等事对女子而言是何等噩梦。我因这事在乐阳城被人指指点点,背后嚼舌根,这份难堪,你能体会到一分半分吗?”
女子依旧哭个不停,泪水打湿了衣襟:
“你打小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又是卓家夫人,哪里会懂我的苦!你只说自己多难受,可你想过没有,你所受的那些,连我遭遇的半分都不及!你若这般无情,我便撞死在这儿!”
她在刘府时便得了承诺:
若能劝沈月疏不再追究刘子兴,等刘子兴回来就把她抬为妾室;若是劝不动,便凭着怀孕的身子在沁芳斋撒泼耍赖,直到逼得沈月疏同意为止。
念头刚落,她便起身要往墙角撞,好在身边的丫鬟机灵,急忙上前死死拽住了她,才没让她得逞。
沈月疏把这一切看得分明,心里清楚眼下绝不能再刺激这女子,索性便闭了嘴,不再接话,只默默坐着,免得再生出别的乱子。
女子一个人叭叭说个不停,见沈月疏不回话更是焦急万分,心里反复盘算着如何逼她遂了自己的意才好。
她忽觉身下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涌出,仿佛体内盛水的囊袋骤然破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淋漓而下,迅速将裙衫浸得透湿、沉坠。
“要生了……月份未到……”
女子满是惊慌。
沈月疏未亲身经历,一时看不明白,但周娘子是过来人,只凑近她耳畔低声一句:
“见红了,胞浆也破了,怕是真的要生了。”
众人顿时忙乱起来,七手八脚将女子抬到隔壁房间的软榻上。
幸而陈夫人与稳婆及时赶到,府衙的差役也随后而至。
沈月疏先请陈夫人与稳婆好生照应产妇,随即转身出屋,请守在外面的乐阳府衙官兵遣人速往刘家报信。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折回产房。
那女子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鬓发,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阵痛袭来时,她脖颈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入身下的锦褥。
饶是如此,她仍强撑着一口气,在喘息间隙对沈月疏嘶喊:
“求卓夫人……放了我家公子!”
那声音凄厉绝望,混着产痛中的呻吟,刺得沈月疏耳膜生疼。
她暗自咬牙,刘家往她这儿塞来个临盆的妇人,这手段当真又狠又准。
女子又哭喊了一阵,终是气力耗尽,只剩破碎的呜咽在喉间滚动。
她的身子时而绷紧如满弓,在稳婆的指令下拼命用力;时而瘫软如泥,连呼吸都变得浅促。
不过一个时辰,一声稚嫩的女婴啼哭响起,稳婆终于松了口气,笑着报喜:
“夫人放心,母子都平安!”